孫權皺眉道:“今曹操擁兵百萬,順流東來,或為我主戰,或為我主和,究竟和為是,戰為是呢?”

諸葛亮又答道:“曹操芟夷群雄,平河北,破荊州,威震四海,雖有英雄,無從用武。故劉豫州遁逃至此,將軍請自為計!若能舉吳越兵眾,與中國抗衡,不如早與曹操絕。否則按兵束甲,北面事曹操,尚可偷息苟安。今將軍外似服從,內實猶豫,當斷不斷,禍至無日了。”諸葛亮用反激語。

孫權不禁作色道:“劉豫州何不降曹操?”

諸葛亮續道:“田橫一青齊壯士,猶守義不辱,況劉豫州為漢室胄裔,英才蓋世,眾士並皆仰慕。事若不濟,也是天命使然,怎肯卑躬屈節,甘心事操呢?”諸葛亮再激再厲。

孫權至此亦勃然道:“我不能舉全吳土地十萬甲兵,俯首事人,計已決了!非劉豫州莫與敵曹操,但劉豫州新遭敗衄,如何能抵制曹操軍?”

諸葛亮申說道:“劉豫州雖新敗當陽,尚有關羽水軍,不下萬人,劉琦合江夏戰士,亦在萬人以上,曹操眾遠來疲敝,聞他追劉豫州,日夜行三百餘里,古所謂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就是此意。《兵法》亦垂誡雲:‘必蹶上將軍。’且北方人士,不習水戰,荊州百姓,為曹操所迫,並非心服,可見曹操非真不可敵呢!將軍誠能督選猛將,統兵數萬,與劉豫州協力同心,必能破曹操。曹操被破亦必北返,荊吳勢盛,鼎足形成,就在此舉了。”仍是三分天下之策。

孫權大喜道:“先生偉論,令人敬服,孤當與劉豫州合拒曹軍。”遂命魯肅引諸葛亮出帳,使與諸葛瑾相見。

諸葛瑾現為江東長史,本為諸葛亮兄,避亂江東,因即臣事孫氏。兄弟重逢,自有一番密談。

惟孫權既聞諸葛亮言,便召群下,會議出兵。適曹操遣使致書,由孫權展閱,書中略雲:

“近者奉辭伐罪,旌麾南指,劉琮束手。今治水軍八十萬眾,方與將軍會獵於吳,將軍其留意焉!”

寥寥數語,卻有震天駭地之勢。由書已察覺,曹操已露驕態。孫權覽畢後,並未有言,取示群下,大眾統皆失色。

長史張昭道:“曹操挾天子威望,用兵四方,若欲拒絕,名不正,言亦不順。況將軍足以拒曹操,惟賴長江,今曹操得荊州,據有艨艟戰艦,沿江東來,是長江天險,已無所用,不如往迎為便。這可上潘漢室,下保民物。”

餘眾亦多附和張昭言,獨魯肅不發一語,嗣見孫權入內更衣,當即隨入。孫權已知魯肅意,握手與語道:“卿意如何?”

魯肅答道:“眾議專欲誤將軍,眾可降曹操,獨將軍不應迎曹操。”

孫權便問道:“何哉?”

魯肅又答道:“如肅等降曹操,名位未必遽失,就使失位,也得安然還鄉,評品等第,可作小吏,而後也可漸升遷至州郡官。而將軍降曹操,將歸何處?願早定大計,毋惑眾言。”

東漢末年,士人分品做官,似乎已成慣例。

孫權嘆息道:“子敬所言,正合我意。但欲敵曹操軍,須用何人督師?”

魯肅介面道:“莫如周瑜。”

孫權從魯肅議,立即使人至鄱陽,召周瑜入商。

為憑藉長江天塹,發揮水軍優勢,也便於同劉備聯絡,孫權此間特將治所從吳郡移駐京口(今鎮江)。

自孫權擊破黃祖後,先是令周瑜駐守江夏。後孫權思知,江東如能長久,水軍必強,故又召周瑜專訓水軍。此次急召周瑜,周瑜正在鄱陽湖督練水軍,周瑜奉召即至。

孫權正與眾會議,周瑜來到,言和戰情形時,周瑜奮然道:“曹操名為漢相,實是漢賊,將軍承父兄遺烈,奄有江東,地方數千裡,兵精糧足,當為漢家除殘去害,奈何往迎漢賊哩?”

孫權徐答道:“我並不欲迎操,只恐眾寡不敵,故召卿一商。”

周瑜揚眉道:“曹操今東來,實犯數忌。北土未平,馬騰、韓遂,尚在關西,威脅許昌,為曹操後患,曹操乃一意東略,就是一忌。南人善水戰,北人善陸戰,曹操竟舍鞍馬,仗舟楫,棄長用短,與吳越爭衡,就是二忌。時值隆冬,天氣盛寒,馬無藁草,就是三忌。驅中原士眾,遠涉江湖,不習水土,必生疾病,就是四忌。荊州兵被迫投降,軍心動搖,而水戰主要依靠的是荊州兵,此為五忌。曹操朝中專權,遭士人反對,南下時殺大名士孔融示威,不得人心,此是六忌。曹操犯此數忌,多兵何益?恰巧劉琮投降,曹操不戰大獲,已滋驕心,驕兵必敗,這正為吾輩所利用。將軍擒曹操,正在今日,瑜願將精兵數萬人,出屯夏口,保為將軍破賊,將軍勿憂。”

孫權聽了周瑜言,投袂起說道:“老賊久欲篡漢,只忌二袁、呂布、劉表與孤數人,今數雄已滅,唯孤尚存,孤與老賊,勢不兩立,卿言當擊,甚合孤意,這是皇天以卿授孤哩。”

周瑜又說道:“將軍可決意否?”

孫權拔劍斫案,剁去一角,向眾宣言道:“諸將吏如再言迎曹操,可視此案!”

張昭等在側,並皆失色,周瑜乃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