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驤將軍王浚,籌備已久,一經奉命,率舟東下,長驅至丹陽。

丹陽監盛紀,出兵迎戰,怎禁得王浚軍一股銳氣,橫衝直撞,無堅不破。盛紀不及奔還,立被與王浚軍擒去。

王浚順流直進,探得江磧要害,統有鐵鎖截住,江心又埋著鐵錐,逆距戰船,乃作大筏數十,方百餘步,縛草為人,被甲持仗,令善泅諸水手,在水中牽筏先行,筏遇鐵錐,立即拔去,再用火炬長十餘丈,大數十圍,灌漬麻油,爇著猛火,乘風燒燬鐵鎖,鎖被火熔,當即斷絕,於是船無所礙,鼓棹直前,順流而下。

時已為咸寧六年仲春,和風噓拂,春水綠波,王浚與廣武將軍唐彬,驅兵至西陵。

西陵為吳要塞,吳遣鎮南將軍留憲,徵南將軍成璩及西陵監鄭廣,宜都太守虞忠,併力扼守。

不防王浚軍甚是厲害,一鼓作勢,四面攀登,吳兵統皆驕惰,毫無鬥志,驀見敵軍乘城,頓時駭散,留憲成璩等,還想巷戰,奈手下已皆遁去,單剩得主將數人,孤立無助,眼見得束手成擒了。

孫吳上游諸地相繼失陷,王浚又乘勝攻克荊門和夷道二城,擒住吳監軍陸晏,再下樂鄉,擒住吳水軍統領陸景,江東大震,吳平西將軍施洪等望風投降。

晉安東將軍王渾,出發橫江,得破尋陽,擊走吳將孔忠,俘得周興等數人,收降吳厲武將軍陳代,平虜將軍朱明,又鎮南大將軍杜預,進向江陵,密遣牙將管定周旨等,泛舟夜渡,襲據巴山,張旗舉火,作為疑兵。

吳都督孫歆,望見大駭,不禁咋舌道:“北來諸軍,怕不是飛渡長江麼?”當下派兵出拒,被管定周旨等預先埋伏,突起交鋒,殺得吳軍大敗奔還。

孫歆尚未得知,安坐帳中,至敵軍衝入,方驚起欲遁,不防前後左右,已是敵人環繞,就使力大如牛,也無從擺脫,被他活捉了去。

杜預坐鎮襄陽,管週二將,向杜預報功,杜預即親抵江陵,督兵攻城。

吳將伍延佯請出降,暗中卻部署兵士,登陴抵禦。

杜預已先料著,趁他行列未整,即命部眾緣梯登城。守兵措手不及,城即被陷,伍延戰死。

江陵既下,東吳荊州南部幾郡、交州與新設的廣州大小官吏,望風歸命,都紛紛派人送來印綬,向他投降。杜預仗節稱詔,一一撫慰,令各就原官,遠近肅然。

平南將軍胡奮,亦得克江安,會奉晉廷詔命,令胡奮與王浚、王戎,合攻夏口、武昌。

杜預但當靜鎮零桂,零陵、桂陽。懷輯衡陽,且待江漢肅清,直指吳都未遲。於是杜預乃分兵益王浚,胡奮與王戎亦互助王浚軍,繼續東下,一戰破夏口,再戰平武昌,更泛舟東下,所向無前。

可恰春雨水漲,謠諑紛紜,賈充首先倡議,表請罷兵,略謂:“百年逋寇,未可悉定,況春夏交際,江淮卑溼,一旦疫癘交作,反為敵乘,宜急召還各軍,置作後圖。且此次行軍,雖似順手,所損實多,雖腰斬張華,未足以謝天下!”等語。賈充屢次阻兵,究未知所操何見,想無非是妒功忌能耳。

幸武帝不為少動,把賈充表留中不報。杜預聞賈充議輟兵,急忙抗表固爭,一面徵集各軍,會議進取,有人從旁梗議,大旨與賈充相似。

杜預奮然道:“昔樂毅戰國時燕人。借濟西一戰,幾並強齊。今兵威已振,譬如破竹,數節以後,迎刃而解,還要費什麼大力呢?”遂指授群帥,徑進秣陵。

吳遣丞相張悌及督軍沈瑩、諸葛靚等,率眾三萬,渡江逆戰,行次牛渚,沈瑩語張悌道:“上流諸軍,素無戒備,晉水師順流前來,勢必至此,不如整兵待著,以逸制勞。今若渡江與戰,不幸失敗,大事去了。”

張悌慨然道:“吳國將亡,賢愚共知,及今渡江,尚可決一死戰,不幸喪敗,同死社稷,可無遺恨。若坐待敵至,士眾盡散,除君臣迎降以外,還有甚麼良策?名為江東大國,卻無一人死難,豈不可恥?我已決計效死了。”到此已無良策,如張悌為國而死,還算是江東好漢。言訖,遂麾眾渡江。

到了板橋,與晉揚州刺史周浚軍相值。張悌便即迎擊,兩下相交,晉軍甚是驍悍,吳兵儘管退卻。

約閱一二小時,但見吳人棄甲拋戈,紛紛遁去。

諸葛靚料難支援,勸張悌逃生,張悌灑淚道:“今日是我死日了。我忝居宰相,常恐不得死所,今以身死國,死也值得,尚復何言。”

諸葛靚垂涕自去,張悌尚執佩刀,左攔右阻,格殺晉軍數名。既而晉軍圍裹過來,你一槍,我一槊,竟將張悌刺死了事。

沈瑩見張悌死節,也不顧性命,力戰多時,至身受重創,倒地而亡。

吳人視此軍為孤注,一經覆沒,當然心驚膽落,風鶴皆兵。

晉將軍王浚,聞板橋得勝,便自武昌擁舟順流東下,直指建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