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別駕何惲,得悉王浚東來,進白刺史周浚道:“公已戰勝吳軍,樂得進搗吳都,首建奇功,難道還要讓人麼?”

這時,司馬炎的叔叔、晉朝琅邪王司馬伷也率兵到達塗中(當塗)。王渾阻斷吳軍上游救之路,遂按兵不動進,等待王浚會師。

王浚使何惲走告王渾,王渾搖首道:“受詔但屯江北,不使輕進,且令龍驤受我節度,彼若前來,我叫他同時並進便了。”

何惲答道:“龍驤自巴蜀東下,所向皆克,功在垂成,尚肯來受節度麼?況明公身為上將,見可即進,何必事事受詔呢?”王渾終未肯信,遣惲使還。

原來王浚初下建平,奉詔受杜預節制,至直趨建業,又奉詔歸王渾節制。

王浚至西陵,杜預遺王浚書道:“足下既摧吳西藩,便當進取秣陵,平累世逋寇,救江左生靈,自江入淮,肅清泗汴,然後泝河而上,振旅還都,才好算得一時盛舉呢!”王浚得書大悅,表呈杜預書,隨即順流鼓棹,再達三山。

孫皓遣遊擊將軍張象,帶領舟軍萬人,前來抵禦,望見浚軍甚盛,旌旗蔽空,舳艫盈江,不由的魂悽魄散,慌忙請降。

王浚收納遊擊將軍張象一萬水兵,即舉帆直指建業。

王渾飛使邀與王浚,召與議事,王浚答說道:“風利不得泊,只好改日受教罷。”來使自去報王渾,王浚直赴建業。

吳主孫皓,連線警報,嚇得無法可施。將軍陶浚,自武昌逃歸,入語孫皓道:“蜀船皆小,若得二萬兵駕著大船,與敵軍交鋒,或尚足破敵呢。”

孫皓已惶急得很,忙授陶浚節鉞,令他募兵退敵。偏都人已相率潰散,只剩得一班遊手,前來應募,吃了好幾日飽飯。臨發之夜,眾悉逃走。陶浚也無可奈何,復報孫皓。

孫皓越加焦灼,並聞晉王浚已逼都下,還有晉琅琊王司馬伷,亦自塗中進兵,徑壓近郊,眼見得朝不保暮,無可圖存。

光祿勳薛瑩,中書令胡衝,勸孫皓向晉軍乞降。孫皓計窮,不得已令草降書,分投王浚、王渾,並向司馬伷處送交璽綬。

天紀四年,晉太康元年,三月十五日壬申,王浚接了降書,仍驅艦大進,鼓譟入石頭城。

吳主孫皓,素車白馬,肉袒面縛,銜璧牽羊,並令軍士輿櫬及攜太子孫謹親屬二十一人,至王浚壘門,流涕乞降。

孫吳就此結束,吳滅亡時,吳兵士大約二十多萬,其中山越人約在半數以上。

王浚親解孫皓縛,接受寶璧,焚燒棺櫬,延入營中,以禮相待。隨即馳入吳都,收圖籍,封府庫,嚴止軍士侵掠,絲毫不入私囊,一面露布告捷。

晉廷得著好音,群臣入賀,捧觴上壽。武帝執爵流涕道:“這是羊祜太傅的功勞呢!”

惟驃騎將軍孫秀,系吳大帝孫權侄孫,前為吳鎮守夏口,因孫皓見疑,懼罪奔晉,得列顯官,他卻未曾與賀,且南面垂涕道:“先人創業,何等辛勤,今後主不道,一旦把江南輕棄,悠悠蒼天,傷如之何?”

武帝以王浚為首功,擬下詔褒賞,忽接到王渾表文,內稱與王浚違詔擅命,不受自己節度,應照例論罪。

武帝未以為然,舉表出示群臣。只因王渾之子娶了武帝之女常山公主,王渾和武帝是兒女親家。故群臣多趨炎附勢一邊倒,不直王浚,建議象鄧艾一樣,請用檻車徵王浚入朝。

武帝不納,但下書責王浚,說他“不從渾命,有違詔旨,功雖可嘉,道終未盡”等語。

這平吳一役,全虧王浚順流直下,得入吳都,偏王渾出來作梗,竟要把王浚加罪,可見天下事不論公理,但尚私爭。武帝還算英明,究未免私徇眾議,所以古今來功臣志士,終落得事後牢騷,無窮感慨呢。一聲何滿子,雙淚落君前。

原來王渾聞王浚入吳都受降,他卻認為王浚無權受降,他才是安東將軍,而王浚則是個龍驤將軍,既武帝令他攻塗口,可見攻建業是武帝準備交給他的,王浚分明是越俎代庖,而且真打硬仗、擊潰張悌的是他王渾,更使他生氣的是,在王浚經過江寧三山時,他派人請王浚來自己的軍營,而王浚卻借風大,船停不住等理由,竟沒敢來。自思功落人後,很是愧忿,率兵渡江,意欲率兵攻王浚。

王浚部下參軍何攀,料王渾必來爭功,因勸王浚送孫皓與王渾。王渾得孫皓後,雖勒兵罷攻,意終未愜,乃錶王浚罪狀,王浚既奉到朝廷責言,因上書自訟,略雲:

“臣前受詔書,謂軍人乘勝,猛氣益壯,便當順流長騖,直造秣陵。奉命以後,即便東下。”

途次覆被詔書謂:“太尉賈充,總統諸方,自鎮東大將軍司馬伷及渾浚彬等,皆受賈充節度。無令臣別受王渾節度之文。及臣至三山,見王渾軍在北岸,遺書與臣,但云暫來過議,亦不語臣當受節度之意。臣水軍風發,乘勢造賊,行有次第,不便於長流之中,回船過王渾,令首尾斷絕。既而偽主孫皓,遣使歸命,臣即報渾書,並錄孫皓降箋,具以示王渾,使速會師石頭。臣軍以日中至秣陵,暮乃得王渾所下當受節度之符,欲令臣還圍石頭,備孫皓越逸。臣以為孫皓已出降,無待空圍,故馳入吳都,封庫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