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人報知司馬懿,司馬懿因司農桓範,素有知略,恐他亦出從曹爽,乃託稱太后命令,召桓範為中領軍。桓範欲應命,獨桓範子謂車駕在外,不可不從,桓範遂出至平昌城門,門已緊閉。

守吏為範舊屬司藩,問桓範何往?桓範舉手中版相示,詐稱有詔召我,幸速開門。司蕃欲取視詔書,桓範怒道:“汝系我舊吏,怎得阻我?”

司蕃不得已,開門縱桓範,桓範顧語司蕃道:“太傅謀逆,汝可速隨我去。”

司蕃聞言大驚,追桓範不及,方才退回。

司馬懿聞桓範出走,急語蔣濟道:“智囊已往,奈何?”

蔣濟笑答道:“駑馬戀棧豆,怎肯信任智囊?請公勿憂。”

司馬懿即召侍中許允,尚書陳泰,使往見曹爽,叫他速自歸罪,可保身家。

待許允、陳泰二人去後,司馬懿又召殿中校尉尹大目,婉言相告道:“君為曹將軍故人,煩為致意曹將軍,免官以外,別無他事。如若不信,可指洛水為誓。”

尹大目亦依言去訖。那曹爽尚隨著少主,射鷹走犬,高興得很。忽有黃門馳至駕前,下馬跪呈,少主芳接受後,啟封覽表,但見上面寫著:

“臣懿言:臣昔從遼東還,先帝詔陛下秦王及臣,升御床,把臣臂,深以後事為念。臣謂太祖操高祖丕亦屬臣後事,皆為陛下所見,無所憂苦,萬一有變,臣當以死奉明詔。今大將軍爽,背棄顧命,敗亂國憲,內則僣擬,外則專權,破壞諸營,盡據禁兵,群官要職,及殿中宿衛,皆易用私人。又以黃門張當為都監,伺察至尊,離間二宮,傷害骨肉,天下洶洶,人懷疑懼,此非先帝詔陛下,及引臣升御床之本意也!臣雖朽邁,敢忘往言?太尉臣濟,尚書令臣孚等,皆以爽有無君之心,兄弟不宜典兵宿衛,奏永寧宮皇太后,令敕臣如奏施行。臣因敕主者及黃門令,罷爽羲訓吏兵,以侯就第,不得逗留,以稽車駕。否則即以軍法從事!臣力疾出屯洛水浮橋,伺察非常,謹此上聞!”

少主芳閱罷,交與曹爽,曹爽目瞪口呆,面如土色。俄而魯芝辛敞到來,報稱城門四閉,太傅司馬懿出屯洛水橋,請大將軍速定大計。

曹爽與兄弟等商議,俱無良策,可巧桓範亦到,下馬語曹爽道:“太傅已變,大將軍何不請天子幸許都,調兵討逆?”

曹爽皇然道:“如卿言,我家屬盡在城中,必遭屠戮了。”

桓範見曹爽當斷不斷,又顧語曹羲道:“若不從範言,君等門戶,豈尚能保全?試想匹夫遇難,還想求生,今君等身隨天子,號令四方,誰敢不應?奈何自投死地呢?”曹羲亦默然。

桓範復進議道:“此去許昌,不過一宿可至。關南有大將軍別營,一呼即應,所憂惟有穀食,幸範帶有大司農印章,可以徵發。事在急行,稍遲便要遇禍了。”

道言甫畢,許允、陳泰又至,傳達司馬懿言,請曹爽兄弟歸第,可保身家,曹爽更覺滋疑。

未幾又由尹大目馳至,謂太傅指洛水為誓,但要大將軍免去兵權,餘無他意。曹爽信為真言,稍展愁眉。

時已天晚,便留宿伊水南岸,發屯田兵數千名,聊充宿衛,自在帳中,執刀徘徊,直至五鼓,尚無把握。

桓範入帳催逼道:“事已燃眉,何尚未決?”

曹爽舉刀投地道:“我雖免官,尚不失為富家翁。”

桓範大哭出帳道:“曹子丹(即曹真)。也算好人,奈何生汝兄弟,愚同豚犢。我不意到了今日,坐汝族滅哩。”

待至天明,曹爽竟白少主,自願免官,並把大將軍印綬,解付董允、陳泰,齎還洛陽。

主簿楊綜,慌忙諫阻道:“公挾主握權,何事不可為?怎可輕棄印綬,徒就東市呢?”

曹爽尚自通道:“太傅老成重望,諒不食言。”遂將印綬付給許允、陳泰自去。

曹爽兄弟奉主還宮,司馬懿當然迎駕,且聽令曹爽等還家。是夕即由司馬懿遣兵圍住曹爽第。

越日即由廷尉奏稱,謂已拿訊黃門監張當,卻將先帝才人,私送曹爽第,且與曹爽兄弟三人,及何晏、鄧揚、丁謐、畢軌、李勝等,一同謀反,約於三月間舉事,司農桓範,知情不報,應該連坐。於是分頭拿捕,結果是一同下獄,陸續斬首,並夷三族。

桓範之死,實由替曹爽劃策,並非出城之過。魯芝、辛敞、楊綜三人,亦為有司所收,讞成重罪,司馬懿獨慨然道:“彼三人各為其主,不必處刑。”仍是籠絡人心。當下釋出三人,使復舊職。

辛敞出獄自嘆道:“我若不謀諸我姊,險些兒陷入非義了。”

卻說曹爽被誅,禍及宗族,無論男婦老幼,一概喪生。惟曹爽從弟文叔早亡,妻夏侯氏,青年無子,乃父夏侯文寧,欲令女改嫁,女名令女,號泣不從,甚至截耳出血,誓不他適。及爽被誅,令女適歸寧母家,不致累及。

夏侯文寧方為梁相,上書與曹氏絕婚,又使家人諷女改嫁。令女佯為允諾,悄悄的趨入寢室,取刀割鼻,蒙被自臥,女母迭呼不應,揭被審視,血滿床蓆,不禁大駭。家人忙為敷藥,且勸解道:“人生世上,如草上輕塵,何苦出此?況夫家夷滅已盡,尚與何人守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