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僧道之爭(第1/5頁)
章節報錯
韓寶駒把酒碗往桌上一放,便欲認輸。朱聰向他使個眼色,對丘處機道:“道長內功出神入化,我們佩服之極。不過我們五個拚你一個,總似乎不大公平。”丘處機一怔,道:“朱二哥瞧著該怎麼辦?”朱聰笑道:“還是讓兄弟一對一的跟道長較量下去吧。”
此言一出,眾人都覺奇怪,眼見五人與他斗酒都已處於必敗之地,怎麼他反而要獨自抵擋?但六怪都知這位兄弟雖然言語滑稽,卻是滿肚子的詭計,行事往往高深莫測,他既這麼說,必是另有詐道,當下都不作聲。
丘處機呵呵笑道:“江南七俠真是要強得緊。這樣吧,朱二哥陪著我喝乾了缸中之酒,只要不分勝敗,貧道就算輸了,好不好?”
這時銅缸中還剩下小半缸酒,無慮數十大碗,只怕要廟裡兩個彌勒佛的大肚子,才分裝得下。但朱聰毫不在意,笑道:“兄弟酒量雖然不行,但當年南遊,卻也曾勝過幾樣厲害傢伙,幹啊!”他右手揮舞破扇,左手大袖飄揚,一面說,一面喝酒。
丘處機跟著他一碗一碗的喝下去,問道:“甚麼厲害傢伙?”朱聰道:“兄弟有一次到天竺國,天竺王子拉了一頭水牛出來,和我鬥飲烈酒,結果居然不分勝敗。”
丘處機知他是說笑話罵人,“呸”了一聲,但見他指手劃腳,胡言亂語,把酒一碗一碗的灌下肚去,手足之上又無酒水滲出,顯然不是以內功逼發,但見他腹部隆起了一大塊,難道他肚子真能伸縮自如,頗感奇怪,又聽他道:“兄弟前年到暹羅國,哈,這一次更加不得了。暹羅國王牽了一頭大白象和我斗酒,這蠢傢伙喝了七缸,你道我喝了幾缸?”
丘處機明知他是說笑,但見他神態生動,說得酣暢淋漓,不由得隨口問了一句:“幾缸?”朱聰神色突轉嚴重,壓低了聲音,正色道:“九缸!”忽然間又放大了聲音道:“快喝,快喝!”
但見他手舞足蹈,似醉非醉,如瘋非瘋,便在片刻之間,與丘處機兩人把銅缸中的酒喝到了底。韓寶駒等從來不知他竟有偌大酒量,無不驚喜交集。
丘處機大拇指一翹,說道:“朱兄真是一位奇人,貧道拜服!”
朱聰笑道:“道長喝酒用的是內功,兄弟用的卻是外功,乃體外之功。你請看吧!”說著哈哈大笑,忽地倒翻一個筋斗,手裡已提著一隻木桶,隨手一晃,酒香撲鼻,桶裡裝的竟是半桶美酒。這許多人個個武功高強,除柯鎮惡外,無不眼光銳利,但竟沒瞧清楚這木桶是從哪裡來的,再看朱聰的肚子時,卻已扁平如常,顯然這木桶本來是藏在他大袍子的底下。江南七俠縱聲大笑,丘處機不禁變色。
要知朱聰最善於雞鳴狗盜、穿窬行竊之技,是以綽號叫做“妙手書生”。他這袍內藏桶之術,一直流傳至今。魔術家表演之時,空身走出/臺來,一個筋斗,手中多了一缸金魚,再一個筋斗,臺上又多了一碗清水,可以變到滿臺數十碗水,每一碗水中都有一尾金魚遊動,令觀眾個個看得目瞪口呆,歎為觀止,即是師法這門妙術。朱聰第二次摔落樓下,便是將一隻木桶藏入了袍底,喝酒時胡言亂語,揮手揚扇,旨在引開丘處機的目光。魔術家變戲法之時,在千百對眼睛的睽睽注視之下,尚且不讓人瞧出破綻,那時丘處機絲毫沒防到他會使這般手法,竟未看出他使用妙技,將一大碗一大碗的酒都倒入了藏在袍內的木桶之中。
丘處機道:“哼,你這個怎麼算是喝酒?”朱聰笑道:“你難道算是喝酒了?我的酒喝在桶內,你的酒喝在地下,那又有甚麼分別?”
他一面說,一面踱來踱去,忽然一不小心踏在丘處機足旁的酒漬之中,一滑之下,向丘處機身上跌去。丘處機隨手扶了他一把。朱聰向後一躍,踱了一個圈子,叫道:“好詩,好詩!自古中秋……月最明,涼風屆候……夜彌清。一天……氣象沉銀漢,四海魚龍……躍水精……”拖長了聲音,朗聲唸誦起來。
丘處機一怔:“這是我去年中秋寫的一首未成律詩,放在身邊,擬待續成下面四句,從未給別人看過,他怎麼知道?”伸手往懷裡一摸,寫著這半首詩的那張紙箋果真已不知去向。
朱聰笑吟吟的攤開詩箋,放在桌上,笑道:“想不到道長武功蓋世,文才也如此雋妙,佩服佩服。”原來他剛才故意一滑一跌,已施展妙手空空之技,把丘處機衣袋內的這張紙條偷了出來。
丘處機尋思:“適才他伸手到我懷裡,我竟是絲毫不覺,倘若他不是盜我詩箋,而是用匕首戳上一刀,此刻我哪裡還有命在?顯然是他手下留情了。”言念及此,心意登平,說道:“朱二俠既陪著貧道一起幹光了這一缸酒,貧道自當言而有信,甘拜下風。今日醉仙樓之會,是丘處機栽在江南七俠手下了。”
江南七怪齊聲笑道:“不敢,不敢。這些玩意兒是當不得真的。”朱聰又道:“道長內功深湛,我們萬萬不及。”
丘處機道:“貧道雖然認輸,但兩個朋友所遺下的寡婦卻不能不救。”舉手行禮,托起銅缸,說道:“貧道這就去法華寺要人。”
柯鎮惡怒道:“你既已認輸,怎地又跟焦木大師糾纏不清?”
丘處機道:“扶危解困,跟輸贏可不相干。柯大俠,若是你朋友不幸遭難,遺孀受人欺辱,你救是不救?”說到這裡,突然變色,叫道:“好傢伙,還約了人啦,就是千軍萬馬,你道爺便豁出了性命不要,也不能就此罷手。”
張阿生道:“就是咱們七兄弟,還用得著約甚麼人?”柯鎮惡卻也早聽到有數十人奔向酒樓而來,還聽到他們兵刃弓箭互相碰撞之聲,當即站起,喝道:“大家退開,抄傢伙!”張阿生等搶起兵器,只聽得樓梯上腳步聲響,數十人搶上樓來。
眾人回頭看時,見數十人都是穿著宋兵裝束的勁卒。
丘處機本來敬重江南七怪的為人,只道他們被焦木和尚一時欺矇,是以說話行事始終留了餘地,這時忽見大批士兵上來,心頭怒極,大叫:“焦木和尚,江南七怪,你們居然勾結官府,還有臉面自居甚麼俠義道?”韓寶駒怒道:“誰勾結官府來著?還不是你們全真教最喜歡勾結官府。”
這算是人身攻擊了。
丘處機哼了一聲,道:“好啊,好啊!貧道恕不奉陪了!這件事咱們可沒了沒完。”手託銅缸,大踏步走向梯口。
柯鎮惡站起身來,叫道:“丘道長,您可別誤會!”
丘處機邊走邊道:“我誤會?你們是英雄好漢,這些士兵便是酒囊飯袋?”
柯鎮惡道:“我們可沒有約。”
丘處機道:“我又不是瞎子!”
柯鎮惡眼睛盲了,生平最忌別人譏諷他這缺陷,鐵杖一擺,搶上前去,喝道:“瞎子便怎樣?”
丘處機一張拍在酒樓的柱子上,只聽咔嚓一聲,碗口粗的柱子豁然斷裂,露出了新木般的斷茬子,怒聲道:“這便是榜樣。”說著,他飄然下樓而去。那些宋兵被他的神力斷柱駭退,沒有人敢上前聒噪。
說時遲,那時快,丘處機已經是去得遠了。
朱聰忽然叫道:“哎呀不好,那賊道定然是去了法華寺。”
焦木和尚頓足搓手,焦急的直轉圈圈,不住道:“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