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於漁獵農耕的建奴,蒙古諸部的生產方式更加單一,抵禦災害的能力更差,饑荒也最先在蒙古諸部中爆發。

史載:夷地荒旱,糧食無資,人俱相食,且將為變。蒙古哈喇慎等部,室如懸磬,聚高臺堡,哀求備至,乞請市粟。

袁崇煥見蒙古諸部如此可憐,善心大發,忘記了曾對東江鎮的冷酷無情,立時給予了慷慨的幫助。

崇禎對此倒是表現出一定的睿智,下旨:“籍寇資盜,豈容聽許?”

袁崇煥上奏皇帝的辯白,“人歸我而不收,委以資敵,臣不敢也”,於是決意援助“臣以是招之來,許其關外高臺堡通市度命,但只許布米易柴薪。”

袁督師的意思是:蒙古人來乞求活命,若是不資助,就投靠後金,成為我大明的敵人。所以,我賣給他們些米糧,讓他們用柴禾來交換,挺划算。

這真是崇高的國際主義精神,給予走投無路的蒙古諸部以春天般的溫暖。

但事實是,以前哈喇沁等部蒙古人就已經投靠後金,並不是現在賣不賣糧來決定的。

面對崇禎的下旨詰問阻止,袁督師還信誓旦旦地向崇禎保證:“蒙古各部首領,聞將市粟,指天立誓,不忘朝恩,寧願以妻子為質,斷不敢誘奴入犯薊遼。”

崇禎皇帝再次下旨,態度有所緩和,強調不能無限制賣糧,要計口售米,夠蒙古人吃的就行。

“西夷通虜,譏防緊要。奏內各夷市買於東,明是接應,何以制奴?著該督撫嚴行禁止!其招來屬夷,其有飢困,查明部落多少,計口量許換米,不得賣與布帛米糧及夾帶禁品。路將等官,倍加偵察,如有疏違,以通夷罪論處!

但皇帝的計口售米,被袁崇煥有意忽略了。

他忘記了運到寧遠的軍糧,需要付多大的代價,多少的損耗;他也忘記了西北的民亂,正是因為糧食缺乏而起。

下聖旨,上奏申辯,再下旨,再申辯,來來回回便是數月時間。

袁大人等於賣了數月糧食,不說哈喇沁部轉賣給建奴多少,他們存下的糧食,卻已經足夠給建奴長途奔襲、繞道入關提供中繼補充。

“袁大人還想著收買蒙古諸部,效以夷制夷故智。”郭大靖冷笑著說道:“何等短視,何等愚蠢。”

若是察哈爾部未西遷,這倒是有點可能。可虎墩兔已經跑了,哈喇沁諸部還和建奴一起討伐過察哈爾部,已經與後金深度捆綁,怎麼可能徵取過來?

“朝廷既已知曉,大帥便不必急著上奏。”郭大靖說道:“此事若連朝廷也阻止不了,多說亦是無益。”

毛文龍點了點頭,說道:“哈喇沁部有了餘糧,建奴繞道入關的條件又成熟了一些。”

哈喇沁部乞糧,說明後金已經無法向投靠歸附的盟友提供糧草物資,他們的饑荒應該也快要爆發了。

要麼就在大饑荒中挺著,要麼就繞道入關,還是老路子,靠以戰養戰渡過難關。

郭大靖淡淡一笑,說道:“十有八九,建奴今年會繞道入關。大帥,您屢次提醒朝廷,這回也會上疏吧?”

毛文龍有些無奈,垂下眼簾,沉悶地說道:“沒辦法,聽不聽在他們,說不說在某家。”

郭大靖暗自嘆惜,“狼來了”喊得次數太多,朝廷已經麻木,完全沒有效果。

“若真的展開‘勤王’行動,本帥會隨你共赴京畿。”毛文龍突然抬起頭,做出了一個有些出人意料的決定。

原來的計劃可不是這樣,郭大靖有些驚愕,眨著眼睛,一時沒有說話。

雖然說“勤王”要主帥出馬,才顯出誠意,但毛文龍對於朝廷忌懼,使他並不願意離開東江鎮地盤。

而這個也是能找藉口搪塞過去的,比如說毛文龍坐鎮金州,對遼瀋的建虜展開大規模的牽制。

“放心,阻止建奴劫掠人口財物後,本帥便隨軍返回。”毛文龍看著郭大靖的表情,笑了笑,說道:“計劃中不就是這樣?”

打完就撤至秦皇島,坐船返回,計劃確實如此。連郭大靖也不想去京城,更不用說拜見崇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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