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僕役們就將紙筆分發,又重新奉上茶水,之後退到一邊,默默等待著。

端起茶水來,輕輕抿了一口,謝道韞瞧了瞧涼亭中的眾人,微微一笑,謝道榮在旁邊低聲:“姐姐,今兒怎麼會……”

“幾位大人如此要求,必是有所安排,”謝道韞輕聲回答,“看來今年,是真的不會平靜了。”

“對了,爹這次回來,跟我們說起,北方局勢過了年之後,更加怪了,我們追襲張遇不成,他投入秦之後,得司空、徵東大將軍,可苻健居然,納了張遇繼母韓氏為昭儀,還稱張遇為子,張遇在秦很是被人恥笑,”謝道榮臉上露出鄙夷之色,“張遇這種反叛之人,以趙投魏,以魏投晉,又以晉投秦,真是卑鄙小人。”

謝道韞皺了皺眉,眼裡閃過思索之色,“苻健可不像是那麼愚蠢之人,這麼做,恐怕另有深意。”

頓了頓,謝道韞輕聲:“張遇恐怕是活不了多久了,主逼臣反啊。”

“為什麼?”謝道榮愣了一下。

“潁川,洛陽,”謝道韞冷笑,“張遇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況且你說的不錯,他本就是個賊骨頭,四處反叛,誰會放心用他?”

說到這裡,謝道韞又瞧了一眼涼亭上的父親,卻見到父親也正好看向自己,看見女兒的目光後,謝奕不為人察覺地微微點頭。

謝道韞心念神轉,也點了點頭,收回目光,低聲:“這些話,不要與旁人再提起。”

謝道榮‘嗯’了一聲,便看向在一邊,咬著筆頭的謝玄。

這也是今兒的好處的,王羲之既然提出這種要求,那女子們,不論年齡,才學,自然是都不會參與進來的。

這次的文章詩賦,是獨獨考察公子們的。

於是,姑娘們全都睜大了雙眼,就連聊天也顧不上了,一個個目光炯炯地,看著自己平日裡心儀的公子,期待他能作出一篇好文章來,雖然自己不參與,但姑娘們很清楚,這和平時的那些詩賦文章不同。

王羲之大人特意如此出題,恐怕是要真的要考察大家的本事了。

畢竟,家裡每到宴會之時,就提前準備文章之類的,在士族之間,已經算不得什麼秘密,這些長輩們會提問,也多是給年輕人一些出頭的機會罷了。

而今兒這架勢,難得會稽王,琅琊王氏,陳郡謝氏,幾乎是皇族一脈,北方士族的領袖,全都在此,若是能被他們瞧上,那可不就是飛黃騰達?

當然了,有這麼心地善良,想著心上人能博得頭彩的姑娘,自然就會有心地不那麼善良,衝著心上人由愛生恨的姑娘,畢竟,自己這麼暗送秋波了,他不可能注意不到,既然沒有什麼反饋,就說明這人不把自己放在心裡,那就盼著他倒黴。

然而,更多的姑娘們,其實不在這兩者之間,而是目光遊離,四下裡巡視,畢竟,在她們眼中,心上人是誰呢?

當然是這次能被大人們看好的才子了!

所以,做一些提前的預判,瞭解,心裡猜測,當然是一樁美事,以此來提高自己的眼光,如何挑選一個合適的夫婿,這可是姑娘們的必修課。

當然了,已婚的,就不適合這樣做了,所以謝道韞只是面帶笑容,用一種鼓勵的目光看著自己的丈夫。

旁邊的謝道榮很感動,若是自己以後也能像姐姐一樣,夫唱婦隨,琴瑟和鳴就好了。

王凝之就不是很敢動了,別人或許不明白妻子的眼神,但自己是很懂的,這看似深情,實則威脅的目光,那是妻子的拿手好戲。

這就是在告訴自己,不要瞎寫,老老實實地展現一下才華就好了。

不過今兒,應該是用不著擔心這個了,王凝之抬頭瞧了一眼,見到大哥輕輕點頭,便動起筆來。

不多時,便已寫完,將手裡的紙往旁邊挪了挪,給妻子看看,謝道韞的目光落在紙上,很快就抬起頭來,多少有些驚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