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追究責任。

責任追究到最後,不管當臣子的犯了多少錯,反正他這個當皇帝的,肯定也是要承擔一部分責任的。

正常來講,皇帝是九五至尊,沒人敢追究他的責任,更沒有任何一種處罰適用於皇帝。

但現在情況可不正常,讓皇帝下一份痛心疾首的「罪己詔」都算是輕的,讓他交出皇位,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就是把皇帝本人物理消滅了,只要把活做得乾淨一些,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皇帝忽然感到脖子一涼,再抬頭向蕭文明望去,只見他不聲不響,已經一個人不告而別了。ap.

這要是在平時也是一條「大不敬」的罪過——皇帝跟前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把堂堂皇帝當成了送外賣的了嗎?

但是現在的皇帝卻沒感到屈辱,而只感到慶幸。

還好,蕭文明只是不聲不響地離開了而已,沒有說什麼過分的話,否則皇帝就下不來臺了……

蕭文明現在就是帝國最終的決策者,這個決策者可並不好當,總有數不清的麻煩等著他。

收復河套地區略有小成,國內多地又爆發了內亂,並且內亂髮生的地區,並不是傳統的山東、西北等地,而是民生尚可的江南、湖廣、福建等地。

這些地方蕭文明是熟悉的,有些還與他的家鄉毗鄰,按理說百姓的日子不到過不下去的程度。

可是連這些地方都造反了,就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歷史週期率開始顯現它的威力了。

大齊朝執行已經有將近兩百年的歷史了,雖然在近十幾年戰亂頻發,但是戰爭的烈度卻都不高。

總體而言,處在一個和平的環境,這個環境人心思定,人口繁衍眾多,可是土地的總量卻沒有變化。

對於古代社會而言,土地就是最重要,甚至是唯一的生產資料,人均生產資料不可逆轉地減少,那就必然會有人生計無著。

這是個最簡單的數學規律。

人都吃不飽飯了,那麼造個反也就順理成章……

這幾乎是封建王朝一道無解的難題,尤其是發生在經濟雖然發達,但是人口眾多、土地狹窄的江南地區,更是讓作為實際上的最高統治的蕭文明,感到萬分的警醒。

不過還好,蕭文明現在手裡有的是應對危機的武器庫,可以從很大程度上扭轉這種週期性危機了。

首先要做的就是平叛,先爭取一個穩定的政治環境。

如果各處烽煙四起,蕭文明的政令也就無法推行

下去,再好的辦法也不過是空談而已。

平定國內的叛亂都是小場面,既不用蕭文明親自帶隊,也不用動用全部蕭家軍的主力,只是讓戴松率領兩千蕭家軍作為核心力量,徵用一部分中央新軍,再到江南征召江南當地的屯田兵,湊出了一萬多人的軍隊就去執行平叛的任務。

戴松現在儼然是除了蕭文明之外的大齊第一名將。

他的軍事行動張弛有道,既用雷霆手段消滅頑固的首惡分子,又有菩薩心腸招撫那些脅從的百姓。

蕭文明派戴松南下江南,平叛行動只持續了半年時間,主要的叛亂就已經大抵平定,已經沒有任何大規模的戰鬥可以執行了。

而對於零星的叛亂,戴松既無暇親自率軍逐一平定,也信不過地方的守軍。

於是他便將自己麾下的軍隊化整為零,交給老蕭家軍的兄弟們,讓他們擔任基層的軍官,指揮軍隊執行平叛任務。

戴松這麼做,也是有長久考慮的。

把蕭家軍的種子撒出去,將來就會產生成倍數的兵力與蕭文明的軍隊,只有軍權在手,蕭文明就永遠屹立不倒。

按照大齊朝傳統的做法,對於叛亂的百姓,懷柔一些的,便將他們遣返回籍,也就是換一種形式的自生自滅;狠辣一些的,就乾脆全部砍頭了事。

這兩種做法都有弊端。

遣返回原籍,先不說是不是把不安定因素重新扔回原處,最重要的是他們在原來的家鄉就活不下去了,現在再扔回去,難道就能憑空變出生路來嗎?

至於不分良賤全部殺頭,這種做法就太損陰德了,蕭文明是萬萬做不出來的。

既不能殺也不能放,蕭文明自然有安置他們的第三種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