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相國衛玉章道:“張大人,皇上知道你是翰林學士出身,寫的一首好文章,可你現在是禮部尚書,番邦要求議和、通商之事,你們禮部自然應該拿個主意出來。還在這邊咬文嚼字,那依舊不脫一個翰林學士。要不要皇上這就撤了你禮部尚書的職務,把你貶到翰林院去。那邊修國史、編實錄從來就不嫌人多,派你過去豈不是恰如其分?”

這真是全怕內行,張尚書原本以為自己是可以逃過這一劫的,卻不料自己的伎倆,居然被衛玉章當場點破,他堂堂一個禮部尚書,此時此刻就宛若跳樑小醜!

皇帝原本就對張尚書心懷不滿,只是礙於衛玉章的身份還不便發作。

如今看他的衛師傅都直接罵了出來,那皇帝便再無禁忌:“朕這邊不用你再跪著丟人現眼!你把戎羌的國書留下,爬起來,快滾吧!”

張尚書今天屬於是藏拙藏到了泥坑裡,整個人都陷得進去。

他唯恐在皇帝面前再多呆一秒鐘,就會引來多一秒鐘的憤怒,甚至不敢親手把國書交給皇帝,而是放在地上,連滾帶爬地就跑離了勤政殿。

皇帝親自撿起這份國書,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又問衛玉章:“師傅,

戎羌人就在洛陽城裡了,要不要互市,總得拿個主意。不知師傅是怎樣看的?”

其實衛玉章剛才心裡早就有了決斷。

他剛才詢問禮部的意見,只不過他想拿尚書大人出來頂一頂,先試探一下皇帝的口風。

沒想到這位張大人著實是根牛皮糖,光顧著明哲保身了,皇帝的態度他半點沒有試出來。

這就相當於前頭是千軍萬馬,張尚書這個打頭陣的卻臨陣脫逃,搞的應該是中堅主力的衛玉章,卻要打這個前鋒。

此情此景,讓衛玉章當然是一肚子的氣,所以才難得地扯破了臉皮,當著皇帝的面就將那姓張的臭罵了一頓。

不過既然皇帝問到嘴邊了,衛玉章當然是有話要講:“皇上,臣以為互市之事,不可輕允許……”

這個主張和皇帝心中所想的並不一致,皇帝聽了心頭一緊,問道:“不知師傅為何如此主張?”

衛玉章回答:“戎羌都是蠻夷,生性狡詐。同我國互市通商,其實並沒有什麼修好的誠意,就是為了貪圖我天朝上國的商品貨物而已。並且他們仗著好勇鬥狠,一兩仗打下來,就要逼得我天朝上國開啟國門,那周邊的蠻夷見了,那豈不是人人都要向我朝挑釁?這樣就會開啟僥倖之端,因此互市之事不可應允!”

《天阿降臨》

這幾條理由說的蕭文明心中一動。

當初自己準備和倭寇通商的時候,也曾向朝廷打過報告,雖然最後皇帝是有驚無險地下了聖旨同意了的,但是據說那時候也頗有不同的意見,並且當時擺出的理由同現在衛玉章現在所說的如出一轍。

當然了,開設一個小小的港口,從倭國一個小小的家族通商,換來一年幾萬兩銀子的收入,這點小事還犯不著讓衛玉章這位相爺親自出頭說話。

但是這也代表了朝廷當中一種主流的聲音——相對而言,反對通商互市的勢力還是比較偏保守的,並且實力深厚!

而現在的蕭文明其實也是贊同互市的卻也——沒想到,當初和現在的自己,對付的竟然是同一波人,這筆賬真不知應當從何年何月開始算起……

一樣的一句話,從不一樣的人嘴裡說出來,威力就是大不相同,從衛玉章嘴裡吐出來,更是重若千鈞。

皇帝現在雖然並不同意衛玉章的說法,但是礙於老師的身份,他也不便當面反駁,只能求助於身份地位同老相國相似的老王爺:“皇叔,這時你怎麼看?也說兩句嘛!”

如果說是第一次被皇帝問起這樣的一個問題,在聽了衛玉章的主張之後,毅親王的回答肯定會圓滑許多。

但是之前毅親王已經在皇帝面前表達了支援互市的主張,在這種情況下,他便不能輕易地改弦更張,否則就會在皇帝面前留下一個朝秦暮楚的印象。

在得罪皇帝和得罪相國之間,毅親王還是選擇了得罪相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