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小尾巴

教一個小丫頭識字，林無雙真不覺得是個多大的事情，小丫頭的反應之大，這才令他醒悟道：只怕，自己又說錯什麼話了。

果然不出來所料，小丫頭淚光盈盈的跪下來，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抬起頭來：“老師！”

林無雙愣了一愣，老師就老師吧，這小丫頭倒是會抓機會的很，自己惻隱一下，這立馬就丫鬟變弟子了，不過，真要是這種聰明勁兒一直不變的話，自己身邊，似乎也需要這麼一個貼心的人，別的不說。

當下他端正坐下，心安理得的受了齊秀秀的禮拜，心裡倒也不是多大的沒底，好歹也是做過家教的人，帶個學生，那又算得了什麼。

第二天一早，齊家大妮兒被伯府來的先生收為學生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整個莊子，林無雙不覺得這事情多大，但是，對於這四海田莊來說，這可就是天大的事情了，訊息傳播得這樣之快是原因的，林無雙沒有吩咐齊秀秀要保密，在齊東來眼裡，那就是默許他宣揚了，這種對自己妹子天大的好事情，他哪裡還不用大力鼓吹的，至少，他知道就自家妹子這身份就這麼變了一變，別說莊子裡的錢管事，只怕那伯府裡的哪位管事，對自家妹子，只怕對自己還要客氣，這幾乎就是麻雀飛上了梧桐樹嘛！

一個女孩兒，若是要出人頭地，當然最好的方式，就是嫁給一個讀書相公，若是女孩兒的命夠好，將來自家相公中了科舉，至少也能做個秀才娘子，若是中了舉人，那可就了不得了，那妥妥的就成了官夫人。當然，天下讀書人那麼多，能中科舉的可沒多少，而且，哪怕是那些沒有希望中舉的讀書人，就算是要結親，也不會將眼光放到齊家身上來。

說的好聽點，齊家如今是四海商行的眷屬，田莊裡安排他們的一條活路，說得難聽點，其實齊家就是一個破落戶，一個佃戶，就算齊家的女兒貌美如花，只怕也未必能嫁給某個讀書人做正頭娘子。

當然，做不了正頭娘子，若是做妾，也是可以的，若是女孩兒命硬，能夠剋死正頭娘子，難保也會有那麼一天熬出頭的一日，只不過，對於齊家來說，這依然是可望不可即的事情，讀書人家的妾身做不上，那些富貴人家的妾侍，齊家還未必真捨得讓齊秀秀去做，這不是從山東逃難來的時候了，眼下齊家再怎麼說，也能一家三口混個溫飽有餘，還沒到把齊秀秀往火坑裡推的地步。

這兩種法子都不成，那麼，作為四海商行的眷屬，齊秀秀想要出人頭地，還有一條出路，那就是在商行裡做事情，透過自己的本事，得到大人物的賞識，按部就班一步步做上去，這種事情不是沒有，定遠伯府裡，幾乎所有四海的人都知道，平日裡伯爺基本上不管這些小事情，這些產業上的事情，都是幾位夫人搭理的，伯爺的夫人們，對於能幹的女孩兒，可是一直都賞識得很。

但是，前提是能幹！

齊東來對自己的妹妹可是知根知底，自己這個饞嘴的妹妹，除了比自己聰明一點，似乎看不出哪裡能幹了，嗯，欺負那些流鼻涕的男孩兒的時候，倒是比較能幹，但是，這算本事嗎？

當齊秀秀將林無雙收她做學生的事情，支支吾吾的告訴他的時候，他簡直一下就懵了，喜懵了！

林先生覺得是有本事的人，那個秘密他沒有對任何人說，而且，他也不打算對任何人說，自己的妹妹成為了這樣一個人的學生，那可就比成為他的使喚丫頭，那要強上百倍了。

“大妮兒啊，哥疼你不？”

“嗯！”齊秀秀點點頭，“哥你當然疼我了！”

“要不，你瞅個機會，問問先生，看他能不能也把我收下，這一個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嘛！？”齊東來腆著臉對自己的妹妹說道：“這話不著急問，等到合適的機會再問，不過，你既然是先生的學生了，以後跟著先生可要努力的學本事，再像以前那樣瘋瘋癲癲的，可就不行了，若是你被先生趕出門，我和娘，只怕也沒臉再在莊子裡待著了！”

“我省得的！”齊秀秀紅著點，狠狠的點點頭。

於是，這接下來的幾天裡，林無雙在田莊裡走動的時候，身後都帶著齊秀秀這麼一個小尾巴，而田莊裡的上上下下，看著林無雙的眼神，也少了那股敬而遠之的味道，陡然感覺親切了許多。

林無雙很享受這種氛圍，尤其是對於某些他不懂的東西，他問一句，這些莊戶們能夠回答三句，而更多的時候，他甚至不用問別人，直接問自己身後的小尾巴就是，幾天功夫下來，林無雙覺得自己寫一篇《大明朝農村現狀調查》都沒問題了。而齊秀秀對於林無雙有些缺乏常識的問題，也是老老實實的回答，在她的心目中，這是自己老師在考校自己呢，自然是玩命的表現。

期間，林無雙還在齊家吃了一頓飯，見到了齊家兄妹的母親。齊家兄妹的母親，倒是令林無雙有些微微感到意外，這分明是一個打扮得體甚至有幾分雍容的中年女人，和他想象當中滿臉皺紋的農村大媽的形象相差太遠了。

這頓拜師宴吃得賓主盡歡，看齊母的意思，竟然是將齊秀秀全部託付給他的意思，林無雙感到壓力山大。

從齊家出來，林無雙直接就將自己已經背的滾瓜亂熟的坩堝鍊鋼的筆記，扔給了齊秀秀，算是拜師禮了，看不看得懂他先不管，反正一個個字教下來，齊秀秀總會有看得懂的那天。也許，等到這高爐封爐開火了，他帶著她在各道工序上走一走，不用這些筆記，她就能全部掌握這技術。

她可不比那些稀裡糊塗的工匠，也不比那些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伯府少年呢，她若是不懂，隨時可以問林無雙，畢竟，她是他的學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