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咋把這事給忘了,怪師父我人老了,記性也變差了。等再過一年啊,就去學這最後一樣,師父都幫你找好了,她還能下得一手好棋,比為師都要強上幾分,正好打磨打磨你!”

少年姬應寒心灰意冷,早知如此,就不該提這茬了,無緣無故又要練琴,以後就更沒時間和嚴廷陽一起玩了。

什麼去河裡釣魚、去山上摘果子、去田裡放風箏啥的,就更沒機會了!

姬應寒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抬頭望向嚴廷陽,可眼前之人只是搖搖頭,攤開雙手,表示自己也沒任何辦法。

少年姬應寒暗罵一句,練個屁的琴!

卻見自己師父不留情面地瞪了瞪自己。

七拐八拐的仙人巷過於偏僻,其中落戶的人家不多,兩隻手都能數的過來,而且都是些老戶人家了,老式的房屋紮根在這幽深巷弄中已有兩三百年,可能還要更久。

姬應寒與嚴廷陽並肩而行,腳下的路都是用黑石鋪就而成的,石頭與石頭的縫隙間也都是填滿了黑泥,防止走的時候擱住了腳。

黑石有大有小,大的,可能和人的頭顱差不多;小的,則要比少年的一拳頭還小。

嚴廷陽有些詫異,原是腳下的石頭過於平滑,這條巷子走得人一定不多,難不成,起先造就這條路的時候,就用上了這般毫無稜角可言的光滑黑石?一路的大小黑石又是產自何地呢?不過,嚴廷陽也沒有多想,想這些無關緊要之事只會令自己頭疼,沒有絲毫益處。

可能是嚴廷陽瞧見姬應寒走路姿勢一瘸一拐,有些不忍心,就伸出了手,試圖去攙扶著他前進。

姬應寒沒有拒絕,出了師父的梓楠草堂,來到這裡,只是為了見一個人。

所見之人,是兩位少年在這仙人巷中僅認識的三人之一,也是一個老頭,看樣貌,年紀該比溫梓慶小些,只不過少年們始終不知曉那位老前輩姓甚名誰,只知道溫梓慶稱其為老魚簍子,兩老頭關係也不錯,時不時就會聚在一起喝酒聊天,而兩少年呢,每每見到了可不敢這樣叫,也不敢逾矩去問老人的真實名字,就只能稱其為老前輩。

這位老魚簍子雖比不上王蟲草那般有名的老神醫,可在這仙人巷中,卻是唯一一個能替人治病療傷的人,也算是半個大夫了,巷子裡誰要是生病了,都找他。

先前,姬應寒在自己師父家裡住上過一段時間,受了風寒,就是老魚簍子給看得病。

嚴廷陽陪著姬應寒一路前行,傷勢不輕的姬應寒一直都是走走停停,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好好休息一番,才能緩過一口氣來,所以,就又坐在了一塊大黑石上。

嚴廷陽只是站在一旁看著姬應寒,沒有出聲,卻隱約看見遠處一道黑色身影,身材矮小,大跨著步子朝自己行來。

那人走近了,嚴廷陽才認出此人,司馬長安,自己從小到大的貼身護衛!

那人走到兩位少年身邊,姬應寒才緩緩站起身來,用手拍拍屁股,撣去塵土,抬頭看了看那個長得陽剛正氣,看著和顏悅色的黑衣男子,又瞥見這人腰間佩著的那柄彎刀,有些羨豔,要是自己也能有一把就好了,走在街上還不威風八面?省得再被那群同齡小孩給欺負。

其實,這位黑衣佩刀男子,姬應寒也認識,畢竟自己六歲就和嚴廷陽玩在了一起。

只要有嚴廷陽在的地方,這位佩刀男人就多半在不遠處守著。

姬應寒沒說其他,只是不失禮數地打了聲招呼,而那司馬長安則是點頭微笑,指了指村口的方向,對著嚴廷陽說:“小吳王,時候也不早了,我就在那棵老榆樹下等你!”

司馬長安瞧見那黃衣少年點了點頭後,就繼續大步前行,消失在了兩位少年的視野中。

另一邊的梓楠草堂,天氣漸寒,溫梓慶回屋,重新給自己熱了一壺酒,才繼續坐在院外,舉杯獨飲,優哉遊哉,三杯下肚,才自覺暖胃。

屋內,傳來一人說話聲:“當真不教他習武?”

溫梓慶沒有轉頭,依舊自顧自喝酒。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傳來,想必是屋中之人已走到老儒士身後,待腳步聲不再,溫梓慶才開口道:“不教!就為了爭這口氣,現在就說要練武,過於唐突。要爭氣,有的是法子!”

身後那人輕咳一聲,約莫是對這話有了異議,直接來到老儒士對面,也坐了下來。

此人,是一中年男人,氣宇軒昂、容光煥發,仔細看去,與那老儒士溫梓慶長得有六分神似,卻有九分形似,也是一身白裘,只不過身材過於壯碩,衣服就顯得不夠寬厚,他並未向對面的老儒士要杯酒喝,反而勸慰道:“別天天喝酒喝個不停,遲早喝出毛病來!練武不就是為了打架嗎?我也不說什麼除暴安良、鍛造體魄經脈這種屁話,江湖就是江湖,打打殺殺也是難免的事,人在江湖飄,就爭一口氣!哪個仗劍走天涯的江湖人不想要個天下十大高手、五大高手噹噹?能打贏別人,就是比別人強;輸了,就是自己太弱,再簡單不過的道理!”

老儒士放下酒杯,沒了閒情雅緻,臉色正經,說道:“別一口一個江湖,半句話不離這兩字,你要和一孩子去論江湖?唉!只要這孩子一天是這井中之蛙,就沒人會教他武功,我不會,司馬長安也不會!”

中年人冷哼一聲,沒好氣地說道:“你?得了吧!你教他,這娃娃也學不會。至於司馬長安嗎,嗯!估計這輩子都不會再收徒弟了!嘖,你不就是怕這孩子走上了武道,誤了前程,毀了自己親手栽起來的這盆花嗎?天天給它澆水、施肥,好個良苦用心!我就納悶了,學琴?娘們唧唧的,也要他學?小心拔了苗就整株枯死了,連助長都省了!”

溫梓慶舔了舔嘴,打了個重重的飽嗝,開口說:“我這個做師父的,可比你要了解我徒弟!根扎得深了,枝丫也夠密夠高,那時,多澆些水,反而是好事。到那時,就算他改變了主意不想學武,為師也要硬逼著他學。要不,讓你教他好了!”

中年人搖了搖頭,欲言又止。

溫梓慶看到眼前這一幕,哀嘆一聲:“何苦來哉!”隨後,竟是陰沉下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