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況拍拍他的肩膀:“劉總,沒事兒吧?”

他像從睡夢中醒來,又恢復了容和之風,然而,一聲嘶啞的嘆息從他的喉嚨裡發出來,這才說:“沒想到,這麼慘……只是,有三點不對。”

“哪三點?”

“當初沒有欺騙,只是有隱瞞,沒說家裡欠債的情況。也沒有給撫養費,我知道她懷了孩子,所以,在離婚協議書邊上放了些錢,她沒有拿。還有,我們沒有離婚,因為沒有辦手續。”他明白了,席況來找他,只是為了告訴他,他的女兒,對他了解多少。心中一陣凌亂,心心念唸的妻子,對丈夫該有多恨,20多年,居然隻字不提。遺書裡面說的也不多,可能,還沒有現實當中與父親的交往多,只是不知道是父親而已。

就憑那幾個月斷斷續續的見面,又能瞭解多少呢?還不如眼前這個人瞭解的多吧。然後就問:“你能不能,把我女兒的情況告訴我一些。”

這也是席況來的目的,也可能是同情心氾濫,但是如果僅僅是有血緣關係,相識和不相識都沒關係,相認和不相認也沒關係,就因為有這樣的機緣巧合,看在他儘管不認識女兒,卻還對女兒那麼不錯的面子上,有必要讓他多知道一點

“你女兒讀大一的時候,我教素描,只知道這個學生勤奮,學習很認真,基礎不是很好,但是進步很快。當中兩年我沒有上他們的課,偶爾見到了,也只有點頭之交。教油畫的時候,悠悠已經上大四了,給我留下了許多許多的印象……”

席況像是講故事一樣娓娓道來,劉向陽聽的眼睛都不眨,一直到對方不說話了,他才喃喃自語:“好女兒,好女兒,可惜……我該怎麼辦?”

看見他充血的雙眼,席況鏡片後的眼睛也被淚水滋潤,茫然的搖頭。從悠悠父親的敘述中,可以想象到,她母親是何等剛烈的女人,難怪女兒也那麼堅韌不拔。可她們母女倆感情那麼好,母親死得那麼慘,父親那麼不負責任,就是為母親討個公道,也不會原諒父親的。現在還保留著近乎於上下級的關係,也近乎於朋友的關係,如果明白這個男人的身份,會不會反目成仇,到了那個時候,劉向陽可能連看女兒的機會都沒有……

為學生解決過許多難題,對劉蘇悠悠這樣的愛徒他無計可施,只有說:“我理解你的心情,也不能怪你犯了多大的錯誤,貧困製造的悲劇已經過去,可是我們迴天無力。我能幫你的,只是讓你知道她們一點點狀況,弄到這個影印件,還是不正當的方法,請為我保密。”

“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不說。”劉向陽把那幾張紙摺疊起來,捏在手裡,小心翼翼的問,“能不能,留給我……”

“我也想留著,原件放回去了。透過這個,我才瞭解到,為什麼有那錯誤的姻緣——也算不上姻緣吧,給悠悠造成的痛苦,也讓我痛苦,沒有保護好她,是我沒盡到責任。幸虧及時止損,我絕不會讓悠悠受到傷害了,包括精神上的傷害……”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劉向陽突然站起來,一步跨到他跟前,雙手拉住席況的手,使勁搖晃:“謝謝謝謝,你及時到我女兒跟前,給了她溫暖,給了她保護。我去影印——”

“我們一起出去吧,下午要到這裡看美展,現在也該去了。”

兩個男人一起出了門,劉向陽突然想起來:“畫展中,有沒有你的作品?”

他搖搖頭:“這是你們湖城的展覽,我正在創作一幅油畫,背景在特利爾,悠悠參觀聖母瑪利亞教堂,可能參加全省的美展。”

劉向陽一把抓住他的手:“你畫的悠悠?”

“是的,一箇中國姑娘在德國,凝視歐洲哥特式的建築,”

“到時候通知我,我要收藏!”

席況理解的點點頭。

因為老師要悠悠多多介紹學習情況,所以,這一封郵件就專門寫不萊梅上課的事情。

“跟我一個宿舍的小丫頭你是見過的,我們三個中國人一致認為,她是一塊牛皮糖,當之無愧。開始只是為了吃中國料理,一上課才發現,她簡直是美術的零基礎。為提高這個小學妹的水平,我幾乎要抓住她的手繪畫。

“她的動手能力太差了,除了打遊戲手快,看起來很聰明的,但是直線畫不直,曲線畫不彎,簡簡單單的素描,她的手也要粘連在我的手上。否則,一邊擦一邊畫,畫出來的東西都大相徑庭,最簡單的人體素描,畫出來就是群魔亂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