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伸手在輿圖上一拍:

“不錯,高屋建瓴!”

他的手所覆蓋的位置,正是巴蜀。

昔年晉朝南下,先控巴蜀,再滅東吳。

以泰山壓頂之勢,江左獨木難支。

“以兵馬壓巴蜀,以新政籠人心, 十年生聚,可成大事。”王猛微笑著說道。

“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杜英微微皺眉,“餘之前就曾經考慮過入蜀,但若入蜀不成,則進退兩難,師兄可有良策教我?”

“恩威並施, 先亂再控。”王猛回答,“古往今來幾次自北方入蜀, 無外乎司馬錯入蜀以及後來的中朝王師入蜀。

前者,得益於巴蜀之人自開蜀道,後者,則得益於蜀漢後主昏庸,且中朝王師奇正結合,但無論是哪一次,蜀之內亂,是勝負手。

天下未亂蜀先亂,天下未定蜀先定,所以先攪亂蜀地,我軍趁虛而入,則蜀地世家為了平亂,心有餘而力不足, 蜀地官軍更是在世家的蠶食下本來就已千瘡百孔,何足懼哉?

屆時儘管仲淵只是在幕後操控,但蜀地投降,並非難事, 就算其不自己納土於仲淵,仲淵只要能夠派遣一路精兵,輕裝疾進、晝夜兼程,攻破其中一二重鎮,則偌大的蜀地,不攻自破矣!

尤其是現在的關中,再等上一兩年,豈不正好有能夠用於此的新式兵器出世麼?”

火器的秘密研發,在王猛這裡,自然不是什麼秘密。

至於火器所能爆發的威力,王猛現在還不是非常瞭解,但杜英的信任就是他的信任,杜英對火器寄以厚望,甚至當初在山上隱居的時候就曾經畫過很多王猛看都看不懂的草圖,所以王猛相信必然還是有一些過人之處的。

而就算是沒有過人之處又何妨?

關中王師南下蜀道,內訌的蜀地可不會如同江左那樣同仇敵愾。

畢竟蜀地的內部矛盾,可比江左來的激烈。

江左世家,追根溯源,終究是從一群不同方向被驅趕過來的喪家之犬,同是天涯淪落人, 所以該團結的時候還是會團結的。

但是蜀地的矛盾,又夾雜著漢人與蠻人、羌人的矛盾,世家與平民的矛盾,蜀地本地世家和昔年蜀漢所遷入的荊州世家之間的矛盾,另外還有成漢時期、桓溫時期以及現在周撫時期,拉攏一派、打壓一派所人為締造的矛盾。

新仇舊怨交疊在一起,再加上蜀地多山、地勢崎嶇、易守難攻,更是使得各方勢力往往選擇割據山間谷地、老死不相往來。

這些內部錯綜複雜的矛盾以及人為減少的交流,自然也就導致蜀地如同一盤散沙,周撫只是名義上的刺史,卻也已經年邁難以視事,桓溫對於巴蜀的影響力也有限,所以杜英想要掀動蜀地內訌的話,的確不是什麼難事。

關中對於巴蜀的佈局,也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師兄所言在理,那當務之急······”杜英斟酌說道,“想來應該是先儘可能的穩住巴蜀世家,但也在巴蜀謀求除了他們之外其餘可合作的人?”

王猛頷首:

“或許仲淵有時間的話應該去漢中看一看,關中佔有漢中之後,仲淵還沒有去過呢?”

“不錯,除了漢中,其餘各處其實都有涉足。”杜英回答。

“梁州是面向巴蜀的第一線,常年和巴蜀那邊打交道,所以仲淵問策於我,不如問策於雍瑞等人。

而且······”王猛欲言又止。

或者準確說是點到為止。

當初杜英實力還很弱小,為了能夠拉攏梁州世家、快速解決梁州刺史司馬勳這個野心勃勃的腹心之憂,其實是給了梁州世家,諸如雍家、梁家,很大的自主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