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從彭城返回鄴城,要麼走河洛,要麼走青州。

河洛已經丟了,而青州、兗州的沿途各處州府,雖然名義上還在鮮卑兵馬的掌控之下,但是早就已經被荀羨滲透的和篩子一樣,徐兗王師來去自如,不斷地騷擾和切斷鮮卑人的糧道,且以擾襲戰術讓任何意圖以大部隊直接穿越這一片河沼原野的鮮卑軍隊疲憊不堪。

所以陛下會責怪吳王,既沒有能夠守住河洛,又無法保證青州通道的順暢,甚至連都已經龜縮到琅琊去的荀羨都奈何不了,這才是情理之中的。

“發兵,發兵,現在的鄴城,現在的青州,哪裡有那麼多兵?!”慕容令狠狠地一拍桌子,氣吁吁的說道。

下面的文武們一言不發,但心中都慶幸,還好剛剛已經發過一次火了,所以桌子下的那些文房四寶,免過了又一次哐當落地。

當先的一名年輕文官站出來拱手說道:

“世子息怒。”

這是吳王慕容垂的行軍主簿封孚,其父為燕國吏部尚書封放。

封家,是隨著慕容氏從渤海一路廝殺到現在的漢人第一世家,封孚則是封家嫡脈在這一代的繼承者。

之前慕容垂為大軍前鋒,慕容儁令封孚擔任其行軍主簿,自然也有行使監軍權力的意思,後來慕容垂坐鎮鄴城,封孚倒是沒有被調走,仍然留在軍中。

但他的態度,已經發生轉變。

這“得益於”慕容儁提攜河北漢人世家,打壓這些隨軍南下的從龍漢臣。

從而導致封家明明在南下之戰中出力良多,這些年在慕容氏後方也是收攏流民、任勞任怨,卻沒有得到足夠的好處,封家上下對於慕容儁自然不滿。

封孚也就從原本的“監軍”,搖身一變,成為了慕容垂的支持者,期望能夠透過把慕容垂送上去的方式,重新獲得封家本來就應該獲得的利益。

慕容垂對於封家暗地裡的態度轉變,自然也是很看重的,畢竟封家迄今為止仍然在渤海慕容氏龍興之地有著巨大的影響力,並且在河北也一樣有自己的家業。

慕容令也知道這一點,見封孚開口,也只好先把自己心中的怒火向下壓一壓。

他只是有些莽撞,可不是分不清誰能得罪,誰不能得罪的傻子。

而在這般立場下,此時的封孚自然是拱火不嫌事大:

“陛下此次貿然南征,本就有輕敵之意,最終釀成大錯。

但君君臣臣,總歸有上下之別、主次之分。所以陛下遇險被圍,縱然河北無兵可用,也要以救援陛下為上。”

此話一出,堂上眾人的臉色頓時就不對勁了。

有本來就暗戳戳對陛下有意見的——這在慕容垂的部曲之中,並不在少數,也一樣得益於慕容儁一向奉行的平衡策略,往往他們的功勞會被往下壓,轉而變成慕容軍、慕容虔等人的功勞——此時更是露出不滿的神色。

就因為他是陛下,我們就得拼盡全力去救援。

他闖禍,我們擦屁股,憑什麼?

而且這樣會付出怎樣慘重的代價?

枋頭、太行,甚至北方幽州的防衛,都會受到嚴重影響!

在這些方向上,鮮卑人正在面臨著怎樣的威脅,大家心裡都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