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上午,易文翰看到了牧紫自殺前留的遺書。遺書是她打在電腦上的,無法證明是她親自打的;跳樓的地點是她名下的公寓,22層,這套公寓是她的男友,或者是說包養她的男人送給她的禮物。

遺書內容如下:

我是個壞女人,我該死。我夾在兩個男人之間,搖擺不定。

一邊是大叔,一邊是康康,我左右為難。

工作真的很苦,被大叔這樣寵愛,不用工作,真的很幸福。可是大叔真的老了,我怎麼可能愛上一個老男人?跟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我都是強忍著胃部的翻湧,我真的噁心。

願意傾盡所有愛我、跟我結婚的是康康,可是他真的什麼都沒有。連買結婚鑽戒的錢都是東拼西湊的,他拿什麼買房?拿什麼滿足我已經習慣成日常的虛榮?他買得起香奈兒愛馬仕嗎?他養得起我年邁的父母嗎?他能讓我以後永遠不用工作嗎?

我騙了大叔,說已經跟康康一刀兩斷,享受著他愛的供養;我也騙了康康,默許他去借錢,甚至不惜去犯罪也要弄到錢跟我結婚。我給他希望,享受一個男人為了我而甘願自我毀滅。這讓我特別有成就感。

我享受著兩個男人對我的好,我要錢,也要情,我兩樣都想要。我是個壞女人。我越來越無法面對這樣的自己,無法面對大叔,也無法面對康康,更加無法面對我的父母。

康康說,他可以去搶銀行,他要去綁架有錢人家的孩子,他可以為了跟我結婚做任何瘋狂的事。我沒有阻止他,甚至還鼓勵他,幫他策劃,催促他去實施。因為我知道我無法擺脫他,再這樣下去,大叔一定會發現我跟康康還在暗度陳倉。我唯一能夠想到擺脫他的方式就是讓他自己去毀滅。我相信哪怕落網,他也不會供出我,他就是那麼傻傻地愛著我。

我可真是個魔鬼。

就在今天,大叔說他願意為了我離婚,寧可淨身出戶。我假裝很感動,我沒法說出口,讓他別離婚,別淨身出戶,沒法告訴他,如果沒了錢,我一秒鐘都不會在他身邊停留,因為他讓我噁心。

可大叔是認真的,我該怎麼辦?事情再發展下去,康康會鑄成大錯,會坐牢,大叔會一無所有,我也會一無所有。

我把我的煩惱講給了我的好朋友,她狠狠罵了我,說我這樣的人活在世上是對這個世界的褻瀆,我很髒,髒得汙染環境。其實我覺得她說的對。我也鄙視我自己,一直都是!

我馬上就要失去我所擁有的一切了,康康、大叔,還有一直以來麻痺我,讓我暫時忘卻煩惱的金錢。沒有了這些,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我根本不敢想象沒有這些的生活,重新回到窮人的生活,跟大叔一起過貧賤日子的生活,與其那樣,不如去死。

康康,大叔,你們兩個蠢男人,這就是我,你們愛的牧紫,可笑吧,你們到今天才認識真正的我!永別了,對不起!

這算什麼遺書?這根本就是認罪書嘛,這根本夠不成自殺動機啊。一個拜金女,會為了一個金主要淨身出戶地離婚,讓自己沒了財路就自殺?她會尋找下一個金主好不好?

可疑的遺書加重了砝碼,牧紫並非自殺而是死於鍾敬勳之手的砝碼。易文翰猜測,這是鍾敬勳的手筆,是鍾敬勳把牧紫推下樓墜亡,而在這之前,他用牧紫的電腦打了所謂的遺書。

已知的兩個受害肖垚和牧紫之間的關係已經確定——虛榮的牧紫6年前就曾經借過高利貸。現在的問題是,鍾敬勳所謂的“他的人”是不是牧紫?他又為何要殺死牧紫?

鍾敬勳是牧紫的第三個男人?這推斷連易文翰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鍾敬勳那個機器人會包養一個拜金女,又任憑這女人在三個男人之間糾纏這麼久,最後動怒殺人?

難道,牧紫是鍾敬勳的女兒?“他的人”是這麼個意思?也不可能,虎毒不食子啊。

牧紫的父母在老家,但是這個康康和大叔應該在本地,易文翰打算從他們口中瞭解牧紫,看看一個拜金女到底是哪裡招惹到了鍾敬勳,拜金女身邊的哪一位可能是那個反殺鍾敬勳的兇手。

上午,易文翰和高朗在大叔耿飛的公司見到了這位現年55歲的董事長。

“事情已經過去半年了,為什麼又來找我?對於牧紫的死,我該說的都說過無數次了。”耿飛很不耐煩的樣子,“中午我太太會過來,請你們儘快問吧。”

“我看過牧紫的遺書,覺得她的自殺動機說不過去。”易文翰開門見山。

耿飛苦笑,“正常人眼裡,所有輕生的人的動機都說不過去。我只能說,這世界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你是真的想要因為牧紫離婚,淨身出戶嗎?”高朗很認真地問,他的這個問題惹得易文翰和耿飛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好像是在問:少年,你腦子沒問題吧?

耿飛笑容中的苦澀更濃,“怎麼可能?我就是為了哄她,隨口那麼一說,我真的沒想到,她會當真。我以為她是裝純,沒想到她是真蠢。”

“牧紫還有一個康康,你知道嗎?”高朗覺得,耿飛對牧紫有殺人動機,因為牧紫腳踩兩船,以耿飛的財力,他完全可以僱傭鍾敬勳這個殺手。

“我知道,牧紫跟我提過她這個前男友,說他們都分手好幾年了。最近又聯絡上是因為前男友有事情找她幫忙,他們私下裡聯絡過幾次。但我不在乎,真的,我對牧紫的佔有慾沒那麼強,大家都是成年人,都知道這就是一場遊戲,何必認真?”

“所以你不生氣?”高朗不敢置信。

耿飛看高朗的表情越發古怪,覺得高朗倒是個不懂人情世故的異類,“你養了一隻貓,看見她跟別人撒嬌,你會生氣嗎?貓而已嘛。”

易文翰掏出了鍾敬勳的照片,“這個人,你認識嗎?”

耿飛看了兩眼,搖頭,“這人年紀看起來跟我差不多,莫非牧紫還有別的金主?不應該啊,要是有,她的遺書裡應該也會提到這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