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馬超騰?”吉時問。

表舅媽無奈點頭,“當時我們聽了馬超騰的條件都是反對的。馬超騰跟吳婧同歲,沒結過婚,也沒工作,就是個浪子。但是吳婧就是看中了他,說他德才兼備,又那麼熱烈地追求她,如果要再嫁,馬超騰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德才兼備?”吉時不解。

“德不德的我們不知道,但是這個才,馬超騰好像是有點。他當時是個作家,不對,是個詩人。”

“不會吧?”吉時訝然,這年頭詩人門檻這麼低?

“的確是,當時吳婧跟我們提過,其實她跟馬超騰早就認識,馬超騰是個詩人,曾經去富興村採風。馬超騰本就是尚城人,後來兩人在尚城偶遇,也就順理成章了。對了,馬超騰有個筆名,叫萬馬奔騰。”

“當初你們表示不看好他們的關係,可是吳婧執意要跟馬超騰結婚?”

“對呀,吳婧就說馬超騰是好人。我是不知道他們倆之前有多深的交情,能讓吳婧這麼鐵了心,”表舅媽的弦外之音再明顯不過,“處了三個月就登記結婚了。”

吉時點頭表示聽懂。

“他們結婚後,馬超騰也一直不去工作,整天在家裡寫詩投稿,也賺不到稿費,吳婧就養著他。後來我們才知道馬超騰結婚不到一個月就搞外遇,我們都勸吳婧離婚,她就是不離。你看看,現在鬧成這樣,她這是何苦啊。”

“是啊,如果能早離婚就不會釀成這樣的悲劇了。”吉時這句感嘆發自肺腑。

表舅媽頗為激動,“我就是搞不懂啊,吳婧為什麼不離婚?馬超騰幾乎是從結婚後就出軌了,這些年一直靠吳婧養著。吳婧是大學生,找到了不錯的穩定工作,精神獨立經濟也獨立,孩子也無數次勸她離婚,她就是不離,簡直是受虐狂。”

“是啊,我也不能理解,”吉時想了下又說,“也許是太愛他了?”

“絕對不是,有沒有愛,這還是很容易分辨的。”表舅媽言之鑿鑿,“我勸過吳婧,我說就算為了孩子也得離婚,可是吳婧卻說,就是為了孩子她才不能離。我當時急了,罵她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外人怎麼看就那麼重要嗎?”

“吳婧怎麼說?”吉時跟表舅媽一樣,為固執的吳婧唏噓感嘆,想要知道這個女人能有什麼說辭。

“她說人活在社會之中,名譽、徵信、口碑就是組成社會人的重要因素,根本無法割裂。她身不由己,別無選擇。”表舅媽又是長吁短嘆,“吳婧是大學生,我是初中文化,可是你看,文化人顧及太多,最後是什麼結果?”

吉時竟無言以對,憋了幾秒,才以五個字回應:“造化弄人啊。”

吉時從表舅媽的話裡提取了幾條他非常在意的資訊:吳婧說馬超騰德才兼備;就是為了孩子才不能離婚;身為一個社會人,她不離婚是身不由己。

這一趟來家訪,吉時沒能得到什麼答案,反而生出更多疑問。他有一種強烈的直覺,這案子另有隱情,吳婧有秘密。而吉時不可能面對這樣的疑團坐視不理,就好像是吃貨面對珍饈不可能無動於衷。

探聽到了訊息後,吉時履行教師的職責義務,囑咐了表舅媽多多體諒和照顧徐天真脆弱的心靈,然後便打車往學校趕。

路上,吉時手機上網搜尋“萬馬奔騰”,身為一個語文教師,他很想看看這個詩人馬超騰到底有哪些大作,德才兼備中的“德”肯定是沒有,“才”是否名副其實。

這麼一搜還真搜到了萬馬奔騰的部落格,別說,馬超騰竟然經營著這個部落格12年之久,裡面全是他的詩作。他的最後一次發文就在他死的前一晚。

馬超騰最後的遺作非常簡短:

《告別》

告別荒蕪虛妄

告別漠然渾噩

告別一片沼澤

告別一張困網

明日即新生

新生於一方陌生的土地

新生於一片清朗的天空

吉時瞭然一笑,怪不得馬超騰賺不到稿費。

如果這段文字是真實心境的寫照,難道馬超騰已經決定,甚至是已經跟吳婧協商好和平分手,打算去別的城市重新開始了?他自己也覺得跟吳婧的生活是虛妄、渾噩、沼澤和困網?

如果真是這樣,那可真夠遺憾的,很可能是因為徐天真的一篇作文,馬超騰的新生還未開始,便被吳婧給扼殺了。

想到這,吉時覺得心口堵得厲害,他不願接受這個事實——一個女孩的謊言害死了並未猥褻過自己的繼父,害自己的母親成了殺人兇手。吉時不敢想象,徐天真要怎樣才能接受和消化這樣的事實,這個女孩的餘生可能都會活在愧疚的陰影中。

但如果那篇作文只是導火@索呢?實際上吳婧對馬超騰積怨已久,或者是二人之間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恩怨把他們給鎖死了,導致吳婧從未想過離婚呢?吉時希望他能挖出另外一個殺人動機,能讓徐天真身上的重擔輕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