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思淵的身影漸漸變小,想必聽不到二人談話,安少俠這才轉過頭,看著清卿,神神秘秘地道:“前日新婚,南將軍對你好不好?”

清卿冷冷一笑:“你看著呢?”

聞言,安歌心下想著“果然如此”,不由溫柔地翻了個白眼:“看你們兩個走進來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將軍把你休了呢。”清卿忍不住勾起嘴角:“要休,也是我休了他。再者說,這可是掌門賜下的婚約,我們兩個誰有那麼大的膽子?”

聽到此處,安歌不由得搖頭苦笑,隨即湊到清卿身邊,低聲問:

“若是掌門日後問起,說你二人許久無子嗣,又該如何?”

“隨意如何。”清卿“哼”了一聲,“掌門管得了賜婚也就罷了,還能管別人的床笫之歡?”

安歌微微點頭,不再言語,心中卻微微泛起一絲同情之感。這件事上,清卿說得沒錯——溫掌門逼著兩個仇家成婚,讓世人看了熱鬧也就罷了,難道還要迫使二人真心相待不成?

只是可惜了林清,大好的青春年華,便這麼搭進去了。

正在此時,安歌忽然想起什麼,方欲開口,卻見清卿忽然做了一個低聲的手勢,隨即口中道:

“聽。”

安少俠大為不解:“聽什麼?”

“就在前面,朝著日升的方向,有人動了手。”

思淵!四下一望,果然不見了他人影。別是他孤身一人,遇上了北漠的什麼人……想到此處,二人相視一眼,不敢耽擱,各自翻身上了馬,急急忙忙便向著那打鬥之聲傳來的方向奔去。唯獨剩下那匹瘸了腿的大馬,孤零零地趴在原地,不管怎麼嘶鳴,二人都沒再回頭。

愈是靠近,那打鬥的聲響便愈為激烈。但清卿漸漸察覺出了其中的不對勁:利刃術器相交之聲,並非西湖堅韌的長劍,而更像是打磨鋒利的精鋼。難道前面動手的,當真是逸鴉漠尚未歸降的後人?這樣想著,清卿忍不住催促金馬,四蹄奮發,一下子就跑在了安歌前面。

就在一人一馬離那刀光劍影不過幾步遠之時,清卿定睛一瞧,心下大驚,不由得一下子拉緊了金馬韁繩,惹得金馬前蹄驟起,高聲長鳴。打得難捨難分的那幾人分明聽到了這邊的動靜,卻沒人敢因此分神,只有被圍在正中的那人向這邊瞥了一眼——

眼神複雜之中

,摻了幾分哀怨。

清卿便那樣止在原地,看著十多個典型的北漠大漢,高大魁梧,五大三粗,一個個手持彎刀,將一個白衣男子圍堵在中央。那些漢子遠遠看著,依舊肌肉暴突,稜角分明,卻顯然比幾年之前少了幾分精氣神。

如今的北漠,不過是宓羽西湖的臣屬罷了。再也沒有傾全逸鴉之力,給一個塔明王祝壽的威風。

仔細看去,漢子們的圍攻並非散漫堵截,而頗有配合,彼此之間心照不宣,十分默契。如若那白衣人只是看準了一人為敵手,那周圍的兩人便會立刻上前相幫,而圍在四周的漢子則視若無睹,絲毫不見慌亂。清卿看在眼中,不由得心下佩服——

雖說北漠日趨頹廢,被溫黎一鼓作氣收入囊中。但這些漢子們的功力術法絲毫不見退步,反而頗為精進,已然探索出了陣法之間相互配合的訣竅。其餘的漢子看似冷酷無情,對身陷囹圄的同伴拒絕幫助;實則是為了守好包圍圈,避免被中間那人逮住空隙。

旁人能與北漠漢子一對一比試,已然不易,更何況如今落入這密不透風的陣法之中。

清卿看了好久,直到那白衣男子氣息不勻,額頭滲出粒粒汗珠,都沒有上前相助之意。令狐清卿不知道,南嘉攸究竟是何時跟了來。

如若嘉攸就這樣死在此處,會為清卿省下許多麻煩事。溫黎再也無法怪罪這場有名無實的滑稽婚約,自己也不必每天都看見嘉攸那失憶無辜的臉,使得自己在仇恨與愧疚之中不斷掙扎。

今日這番打鬥,如同天意,難得給了清卿一次稱心如意的機會。

不料,南嘉攸似乎比清卿先前所見,還要強得多。即便是他已然忘卻曾經學過的術法,但那《翻雅集》和百音琴所帶來的內力卻深深刻入他的脈絡之中。眼看著他氣喘吁吁,將要倒下時,將那長劍迴轉,看似刺向一漢子雙目的同時,卻驟然後揚,用反向劍柄勾到了身後一漢子的小腹。

那依舊是南林名譜之中的“避尖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