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白泓的聽工,夜唱優異,音律掌握的很精準。”謝大人聽不下去了反駁。

“白泓,等大人找到放印的地方,我們必定會讓出這裡去。老朽在這裡給白大人施禮了!”寧潛親手捧著茶直接貢獻到白泓面前,那姿態謙卑到頭都快低到塵埃裡了。

何必如此!年少輕狂也不至於非要在這一刻強壓他們二人的頭,要給他一人低頭。

謝熙一有這想法,忽然就厭惡起來。他就坐在白泓對面,中氣十足地說:“我十八歲受舉為大淵的首任大予樂令,我那時候就知道天外有天 ,人外有人。我雖在其位但不能不隨時把頭低著,怎麼你才一得到聖旨你就趕著來樂署逼迫人繳出這大予樂令?”

這謝大人變臉也太快了。

“謝大人,這是個大誤會。白泓不才,受到聖恩才剛進入樂署大門就和昔日同僚等在院中,等大人召喚我入內。小生進來也是有些唐突,也正要開口與大人商議這交接一事何時進行比較妥當?”

白泓據實道來。

“你還知道你唐突啊?白大人。”寧潛說話聲音比昔日還要渾厚犀利。他故意要將他的想法引領著謝熙,絕不罷休。

白泓表現的很驚訝,繼而目光無奈對謝熙。他這要是還被加一個罪責,那就真的冤枉。

寧潛本來就不甘願,他不甘願這裡很快就這樣屬於白泓這小子,他捧的茶,白泓並沒有伸手去接。

他怒從心中起,左手拇指搓動瓷盅“噗”一盅熱茶就潑灑到窗扇上,他本來瞄準目標就是白泓,但被他鎮定閃身躲過了。

躲過了被潑灑熱燙的茶水,但這瓷盅若是彈回來砸了謝大人或者寧潛,那他今日入職就不順了。

這很有玄機,也考驗他的應變能力。

“唉誒~寧大人您這手勁不夠大呀!”白泓站起身一把攥著那小瓷盅,滾燙如烙鐵就在手心裡,他臉上還笑的燦爛不在乎。

一張長桌靠著窗,寧潛就坐在邊上離謝熙最近。

謝熙微微撇過頭,茶盅摔到窗扇上這就是老屬下為他臨走樹立威嚴,但這動作他不想看見也討厭。他怨寧潛:“潛,你可是真的老了,喝茶連個茶盅都捧不住,反彈回來萬一燙著你了我看你的手就廢了。”

“大人說的是,我手要是廢了我拿什麼養家餬口,我這臨老操心都是為了太樂署的瑣事呀!”寧潛平日裡將他自個的地盤守護的緊,一出言必定是讓人明白他的鞠躬盡瘁。

雖然,謝熙此刻正面對的是白泓,可他目光忽略他,他嬉笑起來拍著寧潛的肩頭:“你養什麼家口呀?你那嬌美動人的外室不理會你了,現在怕是連兒子都姓了別人了。”

白泓手上那滾燙的茶盅慢慢鬆手,輕輕擱在桌面上,立起手掌心一看,白皙肥厚的手心裡紅紅的一大片立刻癢的不行。

“兩位大人,二位有心事白泓不便留在此處,那我先出去了。”他想出去找個冰塊敷個手心也得空思念一下師弟。

“你,白泓你不許離開。這裡就是你繼任的地方,你這是懶得理會我們兩個老匹夫嗎?”寧潛沒有整治到白泓,心裡不甘願。

手心灼熱,這種時候他想得最多的人就是頌師弟。他依然燦爛笑容:“小生從未出過此言。”

他手心疼,只好兩手的手背交疊著把呼吸放慢,抑制疼痛,而這樣的忍耐,才是他能體會到顧頌在過去的日子裡如何耐住骨疼的。

寧潛起身走到樓梯口,底下走上來他小舅子。快步低頭過來桌前就端走了盤子收了瓷茶盅,他姐夫吩咐他:“你下去取些冰塊上來給白大人敷手心,被熱茶燙著了。這也是你往後留在樂署需要效力的開始。”

他說完,又遞給一瓷盅的茶放白泓面前。

“寧大人,您有話就說,這茶我喝的真燙,我還年輕我的命也珍貴。”手心還火辣辣地疼著,這老傢伙狠心就罷了還詭計多端。

寧潛抬眼凝了白泓一瞬,走到樓梯口不知道這次是喚誰。一名新來的樂吏是白泓不認識的,抬上來一架瑟當場摔在地上摔成廢木。

白泓掃一眼地上成了廢木的瑟,那是他十八歲那年爹做的,送給他入職的新樂器,他心疼也暫時顧不上多想。

寧潛一揮手,那樂吏用一塊布包走了摔壞的瑟,那掉落成片的瑟柱,瑟面與底板身首異處。他是匠人的子孫,這些物件觸目所及就是毀損的罪孽。

二樓窗扇開啟了一尺寬的縫隙,白泓看到這名剛走下去的樂吏把這包瑟的廢木丟給一個小廝,他心頭悽然,那是爹在木料房裡存量不多的閩地櫸木。

“寧大人,這瑟是我爹存量很有限的櫸木所制,你不懂我可是要說個明白,從閩南雁蕩山車運三個月抵達江州再轉舟運來長安到我們京都。你不覺得你很奢侈嗎?”

白泓就是說給謝熙聽的,裴士恆自私吝嗇十分地著重利己,他若是針對他,那是有理說不清但要對林熙就未必。

裴士恆冷笑:“你們傢什麼木我哪裡知道?奢侈的是你不是我。反正你們家琴坊不缺這些,給樂署奉獻是應該的。”

兩人針尖對麥芒,謝熙把臉轉過去不看他們。他的心思是該轉換過來,早已做好退隱的打算,還在乎什麼過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