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正,太樂署大廳堂。

白泓面前的桌案上,就放著那塊寸高的銅紐官印,特製的大淵太樂署令,那是他從裡面出來特地致使一位老吏進去謝熙那裡討要出來交給他的。

寧潛因為梅君不搭理他,男人面子駁不下來,心裡苦悶刁難他,嫁女兒嫁給不良男人三殿下乞伏陌,他這岳丈什麼油水都進不去兜裡。

他不同謝熙,人家根基富庶身家低調早就在蜀中置辦田產,這次該很快就會帶著夫人搭船歸隱去蜀中了,留下他寧潛就像被抽空了一條竹竿的竹排,少了很大的依靠。

屬於大樂令的內書房二樓,那裡氣場也屬於寧潛謝熙的。

白泓乾脆約他們兩位出來與各位同僚敘話,謝熙似乎是想開了,他要離開京城了他就不擺官架子了。

這時候,場面中自然為主的人是新上任的大予樂令白泓。

處於禮數也處於尊崇對方的學識,白泓恭敬地讓著謝熙坐到大位。

恭敬地問他:“謝大人,學生在此還是想說,但凡出樂和器物的事兒,您還有無需要讓學生操持的?”

謝熙這些日子想著什麼,無人能猜透。他忽然很不矜持地一笑:“高歌一曲。你帶著所有同僚為我高歌一曲,你能嗎?”

白泓樂了,這個,不算是個事兒。

寧潛卻說:“這不能啊,大人。”這麼不矜持的事兒在太樂署是最為人不齒的。

謝熙反正是要離開這裡了,他笑著:“你們夜唱都是經過我考核的。就算是為了給我留下個念想,唱一曲你們想唱的歡欣起舞的,只要不擊鼓也該是不會驚擾到樂署門外的百姓吧?”

這般荒唐的做法,謝大人他似乎設想已久。

寧潛是明面上十分顧及姿態的人,謝熙退任了而他還是這裡協管一些的樂丞。

他有些不客氣地對謝熙說:“謝大人您現在就可在此歌唱起舞,我們這些昔日屬下奏樂相隨沒有不好。我說,要唱就是你該唱,你這嗓子還行嗎?”

謝熙感到落寞:“是,我該唱。”

寧潛得意了:“這樣就對了,要大人你甘願,而不是敷衍我們的這些昔日屬下。你要知道,過去的二十多年裡我給您操持了多少庶務。從您頭一日上任接了這大樂令的官印,我寧潛就鞍前馬後操持著署內事物,我是如此地效忠大人您。”

“是的!看得出來的,寧大人的忠心日月可鑑!”白泓本來還期待喜樂融融地送別謝熙,這種喜樂氛圍中上任是最好的開始。但見寧潛這般戲弄謝熙,他過來先把他從謝熙身旁拉開:“寧大人,你又何必如此,大人卸任的日子裡喜樂最好。”

這是日月無常吧!

寧潛以為白泓不敢對他不恭敬,他女婿是三殿下,他過去把這裡每位新來的都帶到饌香閣裡款待過。

這意外之際他居然無言以對,愣在當場那麼多同僚中乾瞪眼。

謝熙還是堅持他的想法,望著所有人問道:“你們能做到嗎?想聽你們歌唱起舞。”

白泓看一眼寧潛,他在這裡資歷最老,以他剛才所說的也無不可。他站在謝熙身旁:“大人,我想先逐位問一遍,看看同僚們怎麼想怎麼做可好?這都是禮樂學識豐富的樂人,不能忽略他們的想法。”

謝熙仰起頭看著白泓:“你這樣想也很好,都到這時候,沒有什麼可好與不好之說。”

白泓看著在位子上坐著低聲議論的樂吏們,他對他們說:“我會擇選一位同僚的詩,讓另一些同僚譜曲對奏,等大人滿意就歌唱。”

歡歡喜喜走進來坐上高位,還需要順順當當地送著舊人離去。

謝熙是活的有些通透的人,他入職時候寧潛就已經是候補的樂丞,到這時候,人家當他是該剝離走的附屬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