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而來的灰綢棉車簾被人掀開來,太樂署大予樂令謝熙坐在車內。他從車內把頭向外伸,裡面側坐的女子竟然是那日的見到的三王子妃謝氏。

顧頌有些緊張,白泓右手捏成拳捶了他腰眼,讓他挺住心緒。

馬車停,林熙從車裡出來,車伕隨從連忙在雪融化的泥地上放了下馬墩。

“白泓啊,這就是你們白家的欣榮琴坊?我想進去看看。”

大予樂令謝熙說著,還將他的一隻手伸給白泓。

庶民與權貴,現在,互不相干。白泓站著連動都不想動。

顧頌想著不對勁,他迎上去握住謝熙的手:“匯雅書院學子顧頌,這就引領大人入內。”

琴坊是琴坊,你白泓官運不順,但你不要拒絕該來的人氣啊。

謝熙也看出來了,白泓在寧潛那件事兒上還和他慪氣呢。

“謝大人,令郎比你像個人。他還好嗎?”到了近前,白泓與謝熙之間十步的距離,他本能地嗆了這句。

謝熙看上去比半個月前憔悴了許多,還柱著柺杖。他微微點頭:“白泓啊,老朽想入貴號的琴坊鑑賞一下,可否讓個道?”

他要去往如意琴坊的路,再有十步,但著左右佈滿了雪水融化後的淤泥,白泓站著的地方卻是乾淨的石板。

“謝大人,請問您車內那位貴人與您是什麼親戚嗎?”

謝熙很想進去欣榮琴坊,但他一身衣裳總不能跌入泥坑裡吧?他本不想回這話,咬牙說:“本家侄女,身份高貴。”

白泓瞅著謝熙頗為無奈,但他就是站著不移開腳,偏偏就是不讓過,除非他謝大人往這泥潭裡撲個四腳朝天。

可這樣僵持著不是個辦法,白泓凝住馬車廉幕,半天才記起來應話:“難怪瞧著眼生,原來車裡是謝家的小姐。那您一人光臨我們家琴坊太孤單了,不妨也請車內的貴人為我琴坊增添光輝。”

既然遇見了,那就進一步瞭解一二。

那日上元節,很粗魯地欺辱表叔哥舒夜的王妃不能就此放過。謝熙作為執掌秦國禮樂的樂令,那日也在西院參與舞樂者的評鑑一事。

這謝熙在任樂署二十多年了,他從沒遇見過學音律的儒生裡能有白泓這樣頑劣的人,他氣的白鬍子在臉頰左右抖動。

顧頌本來想勸他師兄的,但他想起來那日在珍饈閣,這位平日看起來人模人樣氣態端莊的樂令大人,他也是和登徒子無二。

他知道,師兄這樣做有他的道理。

其實,謝熙的侄女謝淑媛就是來他家訴苦的,她入宮後心裡煩悶,不知道日子怎麼過下去。

謝熙想了想,轉身對馬車上揮手:“謝三,扶娘娘下來馬車。”

既然,昔日僚屬這麼年輕氣盛不近人情,那他只好將自家招牌亮出來,乞伏陌的王子妃就是他們謝家的招牌。

欣榮琴坊內迎接貴客的中門大開,白泓換了一副初見的姿態,不卑不亢親手引領著謝熙和謝熙侄女,後面跟隨著那日的伶俐少女宮娥。

白季旺早就在店門外,他從先一步進來的顧頌那裡得知,將迎接的貴客中還有身份高貴的女客,是王子妃。

他即可命後院夥計牽出他養在伏室的紅鬃馬。讓夥計駕車,去接石令婉來店內應付,石令婉應酬女客很在行。

王子妃在宮娥的攙扶下,款款走進來欣榮琴坊的內堂,這裡是專為招待貴賓設立的。她高昂著梳著高髻的頭:“本妃的叔父看上了你們店裡的“神農”,開個價不怕高。這也是你們接近我們勇士川謝家的大好機會。”

說著,她讓跟隨的宮娥將一袋子通用銀串,連同千兩黃金,放到白季旺白泓父子面前的大方案上。

白泓抬眼淡定對謝淑媛說:“這是買不到“神農”的。”京城裡誰都想過出高價買這鎮店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