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眼角翻了翻不以為然:“你們開琴坊,這裡面任何都能賣吧?”一朝飛上枝頭嫁給王族,她是有足夠姿態這麼高昂著鼻子的。

坐在謝氏身旁的謝熙咳嗽一聲,白季旺呈給他一架焦木製鳳尾,他伸開手指來了個擦絃音。

白泓嘴角微漾:“大人,您這首《廣陵散》神似嵇叔夜,而非叔夜之風範。”他在笑謝熙。

“泓兒,不可有此揣測!”白季旺有些慌亂了,這時候在大淵國的王上很忌諱這首曲子的詞義。他趕緊對謝熙一作揖:“是《酒狂》吧?阮籍的。”

“對,就是《酒狂》”謝熙面不改色對白季旺應聲。

謝氏與謝熙頓時明白,白泓這是準備要挾怨報復啊。

他反正也不在樂署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不在仕的良民若要揭發樂吏彈奏禁忌之歌,這是要入宮坊的內廷大牢的。

尤其是乞伏陌的林淑媛,她不敢出聲說什麼了,這禮樂行的器物她不懂的很多。

謝熙也明白了,他吩咐身邊的人:“去馬車裡將我買的禮品帶過來。”

“大人不必客氣,您來了就是琴坊客人,有何貴幹儘管直說。”

“白泓,話不要這麼說啊,我來這裡就是瞻仰古琴“神農”。另外也是因為你參與的你們白家班的那首《鳳求凰》的曲子改的不錯,短短二十日不到,你在樂署曾經奏的是琴蕭,只不過是這次的琴瑟要宏厚有韻的多。”

革職事兒過去了,今日登門是特地拜訪,謝熙保持著居高臨下的姿態。

白季旺聽了這話才眉頭舒展,對謝熙致謝:“過去在樂署,犬子多得大人指教,這次就是算厚積薄發,那也虧的大人您的昔日引導!”

這乞伏陌的謝淑媛才知道,原來這個眉眼俊朗,心性風流灑脫的白公子還真的曾是樂吏。

白泓避開謝淑媛的目光,他對謝熙說:“厚積薄發那也是我爹的教誨,我們家祖上就是禮樂行的匠人,制樂器必懂音律。”

顧乘風看在眼裡,他算是明白了,他師兄已經看破仕途根本也不稀罕什麼大予樂令,他湊近師父問:“師父,那咱們琴坊的焦木琴,還有焦木瑟我都拿來了。“

白季旺感到這買賣就要被兒子給攪黃了,心裡開始嘆氣,也不敢說什麼。

“來!頌兒,咱們都給謝大人包好了,還有王子妃娘娘,貴人駕臨我欣榮琴坊,應該幫襯我們家生意。”

謝熙沉思不語,他本來也打算既然來了就買把瑤琴送人,而他侄女謝淑媛就問他:“叔父,你要是看上這焦木琴了,我就買來送你。”

她久居深宮,難得一次過節出來省親,用她闊綽的銀子孝敬叔父很應該了,她掃一眼白泓顧頌,白泓沒有理會她。

謝熙凝住白泓,然後對白季旺說:“貴琴坊出品的器物享譽四國,不為別的,僅此而已我也是要帶走一件焦木琴。”

顧頌出去外間,找到三尺藍綢花樣取了兩樣在手,進來裡面。

白泓把大方案子上擺著的三架焦木琴都親手試了音,完了還對謝熙說:“當年我初入太樂署,您就是讓我用這樣的焦木琴與您對彈《酒狂》,今日您必須把這三樣都買了。”

當時的十八歲青年白泓,對這首曲子並不熟悉,也沒有彈奏過一次,他僅僅在郊外的長安聽一個隱居的老人彈過兩次,拿人的音律不準確,被他辨認出這是名人的曲子給認真用手打著拍子給記住了。

當時一入太樂署就被這樣刁難,現在想著就來氣。

“豈有此理,我說你記得我曾反覆對教你那曲《酒狂》,怎地你連恩情都不記得?”謝熙的怒火壓不住了。

把一場為難,竟然說的像是施了一場恩惠。

“您在樂署考核每一位新入小吏,不都是那樣的嗎。這都是我親自挑選的,其中還是我親手膠合的。”

白泓此刻像個無賴,他知道他要不這樣,白季旺必定會白送一把焦木給這謝熙,憑著仰慕他的官威也有知己之間的饋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