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鄂常在原本想要說出什麼與我有關的事兒出去啊?鄂常在知道我什麼事兒,又將什麼事兒當成我的把柄去了?”

鄂常在一震,連忙擺手,“愉姐姐,方才是我口誤。沒有,我什麼都不知道,更何來‘把柄’二字?”

愉妃冷冷而笑,“不過你說你與蘭貴人那事兒,與我半點牽連都沒有,其實這也是不對的——你忘了,當日在‘萬方安和’,那慶妃可是有意指我在背後指使你啊!鄂常在終究只是個常在,我卻是有皇子的妃位,若說有罪,我自然比你罪責更重。”

“可是鄂常在就這麼輕描淡寫地回來了,難道你在慎刑司的這兩個月,與皇上說的話裡頭,當真就半點兒都沒涉及了我去麼?”

鄂常在又是一顫,“沒有,愉姐姐,要我怎麼說你才肯相信我?是不是當真要剖肝瀝膽,你才能信我,啊?”

“說什麼呢?”愉妃白了鄂常在一眼,卻是懶懶地轉回了身去,又重新只望著鏡子裡的她自己,再不看向鄂常在了,“如今鄂常在是我宮裡的常在,你若是出了點事兒,外人都要盯住我不放;更別說什麼剖肝瀝膽了,鄂常在,那可是連累母家的重罪。”

“你這些話可別再說了,沒的更牽連了我去,倒像是我怎麼欺負你去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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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到此處,已是再無話可說。

鄂常在含淚怔怔望住愉妃,只覺一顆心都要化成了灰。

出身於那樣的家世,在伯父和父親在同一年裡被皇上接連賜了自盡之後,她已然清楚自己的處境。在這後宮裡,她是萬無可能得寵的;唯一的指望,也就是藉著姻親之好,將希望全都寄託在五阿哥永琪身上了呀!

所以,她便是自己死,都絕不會說出愉妃母子半個不字的。

可是她這樣一份忠心,愉妃她為什麼不明白,更不肯相信她?!

“鄂常在,咱們都折騰了一天了,我累了,你也該累了。便起來吧,別在這兒跪著了。各自安置了吧。”愉妃懶洋洋說完,緩緩起身,便徑自從鄂常在身邊兒經過,頭都沒回地走回了暖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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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常在又在外頭跪了一會子,這才絕望地走了。

三丹伺候愉妃躺下,將帳鉤摘了,帳子落下。

“主子……其實主子有鄂常在幫襯著,倒也不是壞事兒。主子又何苦這樣對她?”

愉妃疲憊地闔上眼簾,“我自然明白,在宮裡多一個幫手的好處。鄂常在如今什麼指望都沒了,唯有咱們和永琪這麼一個靠山。想來她也不敢對我不忠。”

“可是啊,咱們想事兒卻不能只想眼前,得為了永琪的將來著想才是。你想啊,就因為她與蘭貴人的過結,日後蘭貴人和皇太后看著她能順眼麼?”

“可是皇上卻將她放到我宮裡來,又三番兩次地當眾提及我與她是親上加親,這便反倒叫那天慶妃對我的指責更被人相信了去。蘭貴人年歲又小,她們又不肯信鄂常在這樣低位分的敢對皇太后蘭貴人下手,這怕是便越發懷疑是我的指使了!那日後蘭貴人和皇太后看著咱們,又如何能順眼了去?”

“若得不到皇太后的歡心,那永琪日後……又有什麼好果子去?”

三丹一聽,頭也有些大了起來,“主子說的是。這鄂常在挪進主子宮裡來,當真是有害無利了。”

愉妃嘆了口氣,“從今往後,我非但再不能用她辦事兒,更是要在眾人面前對她越發冷淡,與她拉得越遠才越好了。否則啊,我在皇太后的心裡邊兒,便越是難以翻身了。”

三丹將帳子合攏,“主子放心,奴才也明白了。不過是個常在,奴才們整治她的法子自然多著。從前奴才也敬著她,不過是因為她是咱們五阿哥的姻親;可她既然連累到了主子和五阿哥,那奴才們便也不用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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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五這日熱熱鬧鬧,遲遲落幕。七月十六的早晨便來得帶了些許的慵懶。

婉兮也多睡了一會子,辰時方睡眼惺忪地醒來。撩開帳子,卻見玉蕤面上有些焦急之色地候在帳外。

婉兮便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忙問,“出什麼事兒了?”

玉蕤上前來先拿了枕頭幫婉兮墊著藥,這才緩緩道,“……三阿哥永璋,薨了。”

婉兮一下子怔住,半晌才搖頭道,“這是怎麼話兒說的呀?皇上才去看過他幾天,他怎麼就……”

婉兮不由得想起昨晚皇上說過的話。他說他已經五十歲了,都不知道還能陪孩子們幾天……昨晚兒她還笑話皇上說這些,可是你看啊,皇上最年長的兩位皇子:大阿哥永璜、三阿哥永璋,竟然都已經走在皇上頭裡了。

婉兮緩緩片過腿兒來,下地穿鞋。頭這麼一垂,還是有一串眼淚倏然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