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含又將手緩緩抬起,將手背湊到鼻尖細嗅,那股熟悉的桂花清甜香氣遺留在指尖,幽花疏淡,薰風解慍,嫋嫋醉人。

聿沛馠看了嵇含一眼,語重心長勸解道:“傾城嬌韻,翠蓋風流,終不過是醉夢一場,你又何必零敲碎受,空把自己給兒折磨。”

嵇含聞之詼諧輕笑,應道:“閒愁滿肚皮的又不止我一人,都道是旁觀者清,你啊,這份苦口婆心還是留給自己給兒吧。來,張嘴,把這個吞下去......”

“啊?”聿沛馠還沒反應過來,張嘴的功夫,一枚丹狀物便被嵇含迅速送進了嘴裡。

聿沛馠窮於應付,那物順滑似綢緞,味醇入心,呼吸間便已流入喉嚨。

聿沛馠吐是來不及了,只能砸了咂舌頭,想品出點兒那物的滋味。

“啐!你給我吃的是什麼蛇頭蠍尾的玩意?!”聿沛馠皺眉蹙眼,滿腹牢騷。

嵇含罵道:“你可別腹誹心謗、好壞不識,你服下的可是五轉餌丹。”

“......”聿沛馠目瞪口僵,驚愕縮舌,怕是自己聽錯了,又重複一次:“你是說我方才服下的是五轉丹?你哪兒來的五轉丹啊?!”

嵇含聳聳肩膀,不作回答。

“攬月?是小騙子方才給你的?這怎麼可能啊,她哪兒來的五轉丹啊......”

聿沛馠自問自答,陷入兀自的思索,如今攬月這個丫頭,還真是越來越秘而不露,究竟還藏匿了多少秘密不為他們知道。

......

夜色瀰漫下是最適宜銜枚疾走、隱蔽而行的,加上摘星術的萬無一失,攬月和陳朞很順利的回到了西寢殿。

月白風清無限美好的幽靜夜晚,攬月絲毫沒有欣賞良宵好景的心情,她最是擔心仍昏厥不醒的秦寰宇。

要不怎麼說陳朞指揮若定,籌謀千里,連封禁穆遙兲的時辰都把握得剛剛好。

攬月方一踏入閬風寢殿,便看到穆遙兲切中時機迎面而出,匆忙中撞了個滿懷。

一見攬月,穆遙兲汲汲忙忙、焦灼的神情便緩和了一半,還有一半自然是出於對聿沛馠的擔心,這讓穆遙兲腹熱心煎。

攬月便言簡意賅地將聿沛馠受懲後的情況、以及在謫戒室內遇到含光子之事一併說與他聽,暫緩他憂慮之情。

穆遙兲也沒有想到含光子竟會與師父殷昊天另有一番師生情分,不過能從攬月口中得知含光子志如尺衡、正直如繩、立身無愧,那便是近日來最好的訊息了。

有了含光子庇護相助,自然如虎添翼,即便算不得一個朋友,至少也算排除了一個陵勁淬礪的敵人。

攬月幾乎說得焦唇乾舌了,才令穆遙兲相信聿沛馠所受懲戒真的已無大礙,打消了夜探謫戒室的主意,以免別生枝節。

攬月本想趁機再勸言穆遙兲反勞為逸、多做休養,但穆遙兲毫無睏意,皆以白日裡被封禁術困在床榻上太久為由而拒絕。

遙夜沉沉,更長漏永,兩個輾轉難眠、思緒煩亂的人兒就這樣默然不語地並肩而立在秦寰宇的床榻前,目不交睫地守在那個行深荊棘林莽中卻獨自隱忍、嗷嗷無告的固執不化之人。

他秉軸持鈞如此大的壓力,寧肯捨身殉難、銷聲滅影,此刻正魄散魂飄,深陷昏厥。

浮雲遮眼,逆旅行人,秦寰宇竟然隱藏了這麼大的秘密和痛苦,沐雨經霜,卻只肯獨自承受,甚至對攬月也不曾道出。

攬月此刻對秦寰宇的心情真是雲愁雨恨,千般情愫交織愛恨,百端交集。

攬月心知纏綿悱惻也是徒勞,一切還是要等秦寰宇醒來再與他盤根究底。

萬籟無聲的夜裡本應悄然無聲,閬風寢殿的大門卻傳來突然開啟又閉合的響動,攬月和穆遙兲在寂然中同時一驚,抖擻起精神來傾耳細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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