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神仙的事,真的今天剛聽說?”

“可不就剛才聽你說的?”

“那你的腦子怎麼轉得那麼快?我好歹還琢磨了一刻鐘,你卻脫口而出,不假思索!”

“可能是境界不同,看問題的遠近不同吧。”

丘好問覺得很心塞,不想跟對面的這個傢伙說話了。

可是坐在太無聊,不跟岑國璋說話,更難受。

“其實吧,皇上好道,比先皇崇佛要強!先皇好佛,下面人投其所好,亂修寺廟,廣發度牒,短短二十年,多了四百家寺廟,五萬多不事生產的和尚。皇上看著這些禿驢每年支出的錢糧,恨得牙根直癢癢。”

“可惜輕廢先皇誥制,是為不孝。憋屈啊。道僧司的官員們更是都愁死了,天天去戶部討俸祿糧餉。其實吧,人家那些肥頭大耳的和尚高僧,廟裡有田地,有佃戶,哪裡還要靠朝廷那點俸祿過日子。”

岑國璋也忍不住笑了,“你們這些士子儒生,最是缺德。沒事就喜歡跟人家和尚喝茶打機鋒,談論佛理禪機。轉背就恨上人家,什麼出家人沉溺紅塵,六大皆空唯獨錢財不空。你們啊,就是羨慕妒忌恨!”

“呵呵,你不是士子儒生嗎?”丘好問反問道。

“呵呵,我倒是想高攀,可有些人不認啊。”

師兄弟在那裡耍著嘴皮子,嗩吶鑼鼓聲遠遠傳來,韓府出殯的隊伍眼見就要到了。

丘好問先回了富口縣的綵棚,令手下設席張筵,和音奏樂。

這時,緩緩先過來三十六位青衣護靈者,皆是韓家族中子弟。正中前面一面銘旌大幡,上書:“奉天大順萬兆年聖朝誥授一品尚書兒婦大常寺典簿享強壽韓門戚氏恭人之靈柩”。

後面跟著數百韓府下人以及韓族子弟家眷。男子走路,女眷坐轎,大大小小不下五六十頂。

還有各色執事、陳設、百耍,浩浩蕩蕩,一片素縞,壓地銀山一般從東而來,蔓延三四里。

見到丘好問代表富口縣路祭,二少爺連忙上前去還禮。充當孝男孝女的蓮蕊和荷枝,似乎哭得萎靡不振,身體癱軟。各自在兩位健婦的攙扶下,勉強過來磕頭回禮。

到了岑國璋代表的江州府路祭綵棚,同樣的禮儀。蓮蕊和荷枝兩個丫鬟,看到岑國璋,眼睛裡閃爍不一樣的光,重重地磕了三個頭。

出殯隊伍繼續前行,後面的路祭還有好幾處,有饒安府的,有洪州府的,靠近南城門,最後一處是藩司、都司、臬司三司衙門合署設立的路祭綵棚。劉存正等四位三司衙門的官員,作為代表在那裡執禮拜祭。

聽到嗩吶鑼鼓越來越遠,這邊看到的都是出殯隊伍的尾部,這些韓府族人和親朋好友,都找了藉口,過來跟丘知縣和岑同知磕頭見禮。

禮多人不怪,這兩位可是大傢伙的父母官,必須得用心孝敬著。

突然間,南城門那邊聲音有些亂,其餘的嗩吶突然停了,像是火摺子被人在摁在地上給掐滅了。

一支嗩吶不知為何,尖聲叫了一長聲,像是貞潔烈女在絕望中迸發出的最絕望的聲響。然後是死一般的寂靜,不一會,彷彿傳染病一樣,飛快地從南城門那裡傳了過來。

“出事了!出大事了!”

丘好問一愣,連忙叫人去打探。轉頭一看,看到岑國璋急匆匆地轉身離去,常無相和幾位護衛隨從跟在身後。

“師弟去哪裡?”

“江州城有急事,我先走了。師哥自己好生保——證——!”

他們一行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街道拐角,只留下一個尾音在街面上飄蕩著。

走得真急,看來是真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