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承遠一聽,眼睛驀地發光,身子往前傾了傾,似乎是來了興致,問:“是哪七大要點?”

我緩緩道:“問之以是非而觀其志;窮之以辭辯而觀其變;諮之以計謀而觀其識;告之以禍難而觀其勇;醉之以酒而觀其性;臨之以利而觀其廉;期之以事而觀其信。”

“問之以是非而觀其志;窮之以辭辯而觀其變………………”侯承遠口中喃喃默唸了兩遍,似在咀嚼話中的深意,良久,他突然一拍桌案,笑看著我道:“此法甚妙,人心向來難測,人又擅於偽裝。有些人,只有事到臨頭才能試出真性情。”

說著,他站起身,伸手攬我入懷,摩挲著我的頭髮,低語道:“上天真是待我不薄,你如此聰明賢惠,得之,我幸。有了你這個賢內助時時提醒,將來我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賢惠?”我不禁抿嘴笑了笑,“你不是說我兇名在外嗎?只怕將來你會後悔的。”

我一面說,一面試著想要掙脫開。

他雙臂緊了緊,忽然語氣沉痛道:“我知道你還不喜歡我,但不管如何,我都不會放手的。”

我無奈地輕輕一聲嘆息,放棄了掙扎,任由他緊緊抱著我,半晌,我舉手輕拍著他的背,軟聲道:“你真是個傻瓜,我雖非一無是處,卻遠沒有你想得那麼好,也就你把我當個寶。”

侯承遠沉默著,只是抱著我的雙臂更緊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在帳外請示,他這才將我放開,坐回了椅子上。一個軍士將兩封信函送了進來,都用紅火漆封了口,顯然是很重要的軍報。

我拿起托盤,提步欲退,他一把拽住我道:“留下來陪著我,看不見你,我無法集中精神。”

我嗔了他一眼,道:“你這個人就是怪毛病多,事事都與別人相反。”口中雖在埋怨,卻將手中的托盤又擺了回去,搬了張椅子坐在了他身側。

侯承遠會心一笑,拆開一封信觀看,看了一會,他臉色微變,喃喃自語道:“阿史那思摩帶著三千附離居然在大唐邊界附近突然消失了?!”

我聞言,忍不住詫異道:“三千騎兵可不算是小數目,怎麼會突然消失無蹤呢?還是在大唐邊界?”

侯承遠眼睛盯著信又看了會,搖頭道:“軍報上說尉遲大將軍率軍一路圍追堵截阿史那思摩的殘軍,追至大唐邊界附近就突然失去了蹤影,大軍搜了半個多月竟然連一點蹤跡都沒發現,就如憑空消失了一般。”

我略一思索,道:“會不會入了唐境,在哪裡躲了起來?”

侯承遠否定道:“不可能,邊關戒備森嚴,依你所說,三千附離不是小數目,要消無聲息的越過邊界,可能性不大。”

我道:“阿史那思摩既然被譽為突厥第一智將,自有他的高明之處,能想常人所不能想,做常人所不能做。不過,三千多人的騎兵越境,想要不驚動邊關守軍確實不太可能。”

侯承遠放下軍報,道:“三千附離說少不少,說多也不多,往廣袤的漠北一撒,搜尋起來就如大海撈針,看來,這根芒刺一時半會兒還拔不掉。”

說著,他又取出了另一封信,只瞧了一眼,臉色大變,倏然站起,吩咐軍士喚來張衝,道:“你速點二千飛騎,帶足箭矢,前往長安西門與獨孤都尉會合,途中不可耽擱。”

張衝抱拳領命,快跑著離去。

看侯承遠神色凝重,莫非是長安出事了?我忙上前問道:“長安出什麼事了?何以要調動兩千飛騎?”

侯承遠微一沉吟,道:“今日寅時長安城突然湧進了許多從突厥逃難而來流民,人數足有十萬之眾。”

“十萬?!”我訝然道,“寅時正好是開城門的時間,難道守門的軍士就沒有發現?”

侯承遠道:“詳情我也不清楚,兵部的來函上說,流民就像一夜之間從地裡長出來的,突然就出現在長安城周圍,趁著寅時開城門之際一股腦湧進了長安城,守門軍士想阻止已來不及。

我心下默默盤算著,覺著此事有些蹊蹺,十萬突厥流民一路南下,朝廷竟然事先一無所知,這本身已經夠匪夷所思了,如今還消無聲息地接近到大唐的帝都,瞅準開城門的時機順利湧進了長安城中,這更是讓人難以置信。

除非,是有人謀劃了這一切,可是有什麼目的呢?腦中又閃過上一封軍報的內容,阿史那思摩的三千騎兵在大唐邊界憑空失蹤,如果不是越界入了唐境還能去了哪裡呢?

三千多人若想越界而不被邊關守軍發覺,那只有一種方法——扮成逃難的流民!

腦中仍在盤算,侯承遠突然在我眼前揮了揮手,打斷道:“在琢磨什麼,這麼入神?”

我看著他道:“此事你可覺出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