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榆陵清議(上)(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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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浪費,上不守國法,下不尊家訓。可嘆關中連年饑荒,田地顆粒無收,江南富庶之家卻為衣飾爭勝,痛何如哉!”
二人聽得頻頻點頭,忙喚小廝一問,得知那是榆陵學子,名叫樓萬承的。
“此人能由此推及虛耗財物,實屬難得。車馬服飾花銷如流水本就是江南常弊,近年來國庫收支難平,千省萬省才勉強支撐軍備,緩解災荒,而江南賈胄猶自攀比,可嘆!可悲!”侯文翟道。
宣王聞得此言,笑而不語。又聽得堂上道:
“不才榆陵學生元濟,字微琅。學生以為,要解此憂,必有二行。
“其一,明禮制。學生幾日前稍作調查,得知許多服飾逾矩之人並不知曉自己衣飾已然越禮,只是看城中店鋪皆售此衣,街頭巷尾人人穿著,便也穿戴在身,以求時新。如此看來,實乃不知之故。
“其二,肅逾行。雖然那些並不知自己的穿著已經越制的庶民們可以寬恕,但如張家公子那樣已得功名卻知禮違禮者仍不在少數。諸位皆知,若想求得功名,除經書要義之外,必熟讀《大曄會典》。其中《服典》一章,早已詳細申明禁服衣飾。
“倘若對這些明知故犯者仍舊寬容以待,國禮何制?國法何為?”
侯文翟笑道:“有其父必有其子!元三公子不僅提前探查了一番,還想到了該如何解決,是堪用之材啊!”
宣王仍是笑而不語。那堂上又道:
“學生榆陵鍾開儀,字知守。學生以為,庶民服飾逾矩與偷盜、放火,乃至劫殺等違反刑律之事相比,看似較輕,但察其細微,越矩穿衣乃是人心浮動所致。
“且不說國朝法度,便是從古至前朝,歷來都以酒禮規格、輿服儀制區分貴胄官員、士紳庶民、軍士和尚、伶伎倡優,可謂服何衣便知其為何人。
“今觀秣陵城內,豪紳庶民之衣飾輿駕皆類貴胄官員,歌姬娼女更是與命婦閨秀一般裝扮,心中亦無半點尊敬之意,實乃以下犯上之舉。
“若任由此風氣盛行於世,下民無尊上意,上者輸管下民,長此以往,恐家國不穩,社稷不安!”
“鐘太傅之子果然才思斐然,真是一葉知秋之語啊!風俗之壞看似微小,內在勾聯的實是下對上的大不敬。若是任其發展,民心生異,背棄國法必在眼前。”
“不過是衣飾多了些、華貴了些,竟能到如此境地?小王真是不懂,不懂啊!”
鍾開儀之後,堂上竟無人發言。
丁掌管眼看著已近巳初,便道:“既無人舉牌,第一回便止於此。日已近午,鄙書院備了些粗茶點心,請諸位略略用些,一個時辰後,再行第二回論辯。”
未初,用過點心後的眾人又在堂內坐定,待丁掌管示意後,便開始自由論說。
只見一位秀才立身道:“張家人行事太過招搖,依學生之見,應該好好地查問一番,以正視聽。”
“這位學友,張家雖然行事鋪張,但若是隻盯著一家查問,並沒有從根本上肅清風氣,難免有管中窺豹之弊。”
“這是自然,張家要徹查,風氣也要肅清。但學生看來,江南之地此風早已成勢,恐怕一時之間難以拔除。不如先從張家開始。我提議,向朝廷上萬民書,痛斥張家服制逾矩、蔑視國法!”
堂下有幾人聽到此處,坐立難安。一人蹭地站起來,急道:“秣陵城內穿著華貴的又不只是張家,為何偏盯著張家不放?那李員外、趙員外家的內眷,哪次出門不講究排場頭面,怎的也不見你們去查問查問?”
眾人聞之,著眼望去。見那人面黑精瘦,圓領青袍,做個舉子打扮,既非榆陵子弟,也不在十日前候考的秀才之列。又聽其話語間處處維護張家,不免心下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