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初上,鍾府。

正在細賞《秣陵南北街市圖》的鐘開儀忽得家僕傳報,說是元孝廉來訪。

他心裡一陣詫異,忙放下圖,往正堂走去。

鍾家正堂內,元濟正在靜靜地吃茶。望見鍾開儀進來,開口道:“南北街市圖如何?”

“是你親手所畫,當然無有不佳的。突然到訪,不像你了!”

“我來,自然是有事找你。”

鍾開儀默了一默,揮手讓下人們散去。

“令尊有信來?”

“他讓你我準備明年的會試,中朝需要一些新面孔。”

“看來有人的勢頭太盛了。請轉告令尊,開儀定不辜負厚愛。”

元濟點了點頭,起身準備離去。鍾開儀一把拉住他:“你也太來去匆匆了,都快掌燈了,不如就在我家隨便用些晚膳?”

“歆和的信使約莫晚膳後會到我的住處,不及時回信,她要著急的。”

“到底是她會著急還是你等不及要看她的信了?”鍾開儀笑道。

元濟不答,臉上卻難得露出一絲喜悅。片刻,又正色道:“新來的樓孝廉如何?”

“未知全貌,不好獨斷。但目前看來也不像是他的人,大概只是尋常的科考士子吧。再相處看看,畢竟以後是會從榆陵出去的,明面上算起來也和我們是一派。”

元濟道點點頭:“他若和我們一心,將來自當全力助他。不過我看他今日與你們閒談時,滿臉都是羨慕之色,不知日後見了榮華富貴,會不會被迷了眼。”

“但願不會。”鍾開儀頓了頓,又道:“陸二姑娘有說這次會捎什麼京都的點心來嗎?上次我去你那,嚐了一個銀絲捲,實是人間美味,不知道這次……”

“少的那個銀絲捲果然是你偷吃的!”元濟無奈道:“這次什麼也沒有。”說著便往堂外走去。

鍾開儀望著元濟的背影急道:“你還未收到信,怎知這次沒有!我明日散了學就去你那,別私藏啊!你從來也不愛吃這些甜膩糕點的,我這是在幫你!”

元濟頭也不回,只是背身擺了擺手。

晨起讀書的日子過得飛快,轉眼間已近大雪。

天光逾短,天氣愈冷,又是一日晨課,學堂內好幾個同學都撐不住犯起了困。

擔任教習的彭夫子見此情形便暫停了講課,道:“月半在即,小考逼近,今日暫放疏通詞句,且選一題讓諸位來論一論。

“前日我去鄒氏茶鋪吃茶,遇一富家公子,頭戴凌雲巾,衣著金線織袍,腰間大帶鑲滿玉石,腳登雲紋皂靴,察其姓名,並無官職、功名。請諸位論說。”

眾人心下不解,不知夫子為何提到這衣著鮮亮的富公子,一時間不知該論說些什麼。正當疑慮之時,只見鍾開儀立身拱手道:“學生不才,願試一論。”彭夫子略一點頭。

“這位富家公子的穿著雖是秣陵今冬時新的樣式,卻犯了大忌。”

堂上諸人聽得此言,皆是困惑,只有彭夫子略略一笑。

“凌雲巾用綢絹製成,中為冠,左右以金線屈曲繡成雲狀,高聳挺立,戴上自是倜儻人物。但據學生所知,它與朝廷為官員制定的忠靖冠極為相似,說是仿製也不為過。因此,朝廷多年來一直明令禁止庶民軍士服此巾。那衣袍、大帶、皂靴也不是他可以穿著的。

“《大曄會典》中《服典》一章有記,庶民服飾不可繡金線、佩玉帶,皂靴也不能有織繡圖樣。那公子並無一官半職,亦非功名傍身之人,服此衣飾當已逾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