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3/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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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開儀又道:“我記得年幼時曾隨家父去過一回豫章,吃過一道名喚‘鳳棲墨雲臺’的佳餚,回味無窮。我還特問過店家如何燒製,他卻只肯告訴我是用豫章城外獨有的走地雞和野生的花菇烹製而成,而用何調味、如何烹飪卻諱莫如深,實在可惜至極啊!
“柱林兄自豫章而來,不知能否為我解惑一二?我還記得豫章附近有一種獨特的唱腔,與秣陵傳唱的崑山腔大有不同,頗為激越跌宕,好似叫‘弋陽腔’,不知柱林兄熟知否?對了,柱林兄舟車遠來,想必一路上有許多趣事見聞,不如說上一二,聊佐歡笑,以慰讀書之苦?”
不等樓萬承開口,有一人高聲道:“老師,你問這許多,倒叫柱林兄如何回答!”說話間那人已來到樓萬承面前。他年容尚小卻行動有法,雖喚鍾開儀為“老師”,卻沒有一絲做小伏低的意思。
那人向樓萬承作一揖道:“侍生範適培,字栽之,秣陵人士。柱林兄遠來辛苦。”
又對鍾開儀道:“老師,你看柱林兄也在這門口站了許久了,不如先請他入內坐定,再暢談如何?”
鍾開儀連聲道:“自然自然,對這些趣聞我總是格外上心,倒是忘了其他了!栽之提醒得好,怪我怪我!柱林兄快請坐!”樓萬承笑道:“豈敢!閒談趣事,人之常情!”
鍾、範二人領著樓萬承入座後,範適培拍了拍坐在右後方一位正在專心抄錄書籍的少年。那少年網巾束髮,穿著殷紅曳撒,劍眉星目,被範適培拍了幾下後不免有些茫然。
範適培對少年道:“舒達,這位是新到的學友,樓諱萬承,字柱林,豫章人士。”
少年連忙放下筆,立身一揖:“柱林兄安好,侍生成煊,字舒達,秣陵人士。”
樓萬承也起身回了一揖:“舒達兄萬安,不知所抄何書?”
“此書名為《濯炙錄》,乃前朝一位極擅兵法的隱士所寫的戰事實錄,記錄了前朝中期三十年間三次陸戰和六次海戰,翔實生動,讀來甚是有趣,尤其是對海戰的實錄,頗為難得。我把其中提到的關鍵部署抄錄一番,以助背誦。可惜我日日下學後便要去演武場練習武藝,只能趁著學堂開課前做些抄錄。”
“舒達對兵法從來都是極痴迷的,”鍾開儀道,“說來好笑,三年前我得了一部上古奇書《域典》的殘本,雖然只有十六卷《海典》,裡面卻記錄了上古時期的三次海戰。
“不知怎的,舒達當日午後便知我得了這殘本,坐在我家正堂就是不肯走,非要看這書。但又對上古的文字不甚熟識,便在我家住了整整一月,天天磨我給他認字、釋義。
“舒達武藝又高強,我想出門看看新上的戲,吃點街市上的果子,被他攔著就是出不了家門!”
成煊笑道:“讀書釋疑自然是第一要緊的,知守兄聽戲逛街遲個一日兩日的,也不打緊。”
範適培諧謔道:“老師哪裡是去聽戲吃果子,想來又是要去給新上的戲評頭論足一番,讓南北鋪的掌櫃給他留些新奇的點心果子吧!”
鍾開儀聽得此語,板起臉作出生氣的樣子,對範適培道:“尊師重道!尊師重道!”引得幾人一陣大笑。
他們又閒聊一回,互相通了年齡,“愚兄”“賢弟”地說個不停。
不一會,門外進來一人,徑直走到鍾開儀面前,遞上一個卷軸,道:“南北街市圖。”
鍾開儀一見大喜,一面接過圖,一面說:“微琅兄辛苦!也只有你這過目不忘的本事,才能畫全秣陵城內大大小小的鋪子。對了,今日新到一位學友,樓諱萬承,字柱林,豫章人士。”
樓萬承忙又作揖。
見那人神色自若,不苟言笑,玄青的道袍襯出通身清冷的氣度,淡淡道:“柱林兄安,侍生元濟,字微琅,京都人士。”
言畢便尋了一近處的位子坐下,雖不曾與鍾、範、成、樓四人閒談,但樓萬承能感到他始終關注著他們。
樓萬承在榆陵書院的第一堂課有些走神,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第一日入學堂便識得了竹枝口中嘖嘖稱奇的四位風流人物。
他喜不自勝,與他們相處越久,越羨慕起他們精緻豐富又安然自適的生活。
他暗暗發誓,自己也要拼得這樣一份富貴榮華,才不枉來秣陵苦讀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