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謂的懂得,非是指粗通琴瑟那麼簡單,而是在琴瑟之道有著極深造詣的大師。正所謂,外行看其形,內行會其意,僅僅只是幾道開場琴音,便讓她彷彿如墜雲端,能彈奏出如此意境者,依她心中的標準,整個南唐國不超過三指之數。然而這還不是令她最吃驚的,待其吃驚的眼眸從盤膝而坐的丁勉身上,移到後者雙手所扶之琴時,便仿若著了魔般,久久不能回神。

居然是那把傳說中的曠世名琴,焦尾琴。她雖然沒有見過焦尾琴,但是天漢才女蔡文姬,可是她心中的偶像。平素裡她最愛彈奏蔡文姬所作之曲,關於偶像的生平事蹟,她是倒背如流。一人一琴,整整滅了三十萬的匈奴大軍,這是何等的巾幗不讓鬚眉。每每幻演起當時的場景,她心中總是生出一種只有巾幗英雄才具備的熱血。那是走投無路之下,以琴音向天宣誓的女兒豪情,也是來自內心深處所發出的不公,女兒若當強,則天下男兒無縫藏。

眼見周娥皇盯著他手中的焦尾琴,傻愣愣地立在原地,丁勉當即大喝一聲,“不要分心!將手放到石門處,盡情釋放出你對音律的感悟,否則你永遠也得不到石門內的東西。”

丁勉那不可抗拒的大喝聲,登時將她從無盡的遐想中拉回了現實,“你是說...”

(本章未完,請翻頁)

“休要囉嗦,快去...”

琴絃的撥動,已經打破了這方世界的寧靜,眼前這座以五音十二律為神的殘陣,雖有陣心存在,然而想要觸發這座殘陣,並非是從陣心入手,而是要以音為引,牽一髮而動全身,這便是此陣最大的玄妙之處。

自古徒選師而尊,師擇徒而授。音祖伶倫墓前被勾布如此玄妙法陣,其意之明,不言而喻。防止他人盜墓,說來實屬有些牽強,此人怕是要選一位能真正繼承他道統的傳人啊。

老實說,音祖伶倫的傳承,便連丁勉都有些心動了,然而他未來的道卻不在此。三千弱水,吾只取一瓢,人之精力著實有限,既然他已經觀望到了未來所要追尋的道,那麼此地傳承送給周娥皇,無疑是最好的結果,畢竟踏入不歸修途的她,比丁勉更加需要這份傳承。

幾道如溪水衝石般清脆悅耳的起手弦過後,丁勉渾身剛毅不屈的氣機猛然一收,旋即一股絕對恬然且無比莊重的氣機從天而降,直接投射到了丁勉的周身。

“錚錚...”

一道如犁翻土般的厚重之音,順著丁勉不斷撥動琴絃的十指,極速傳入了空中。

或許在他人看來,音乃無形無相,掠空而蕩,遇風則逝。然而在一位凝結出琴心三疊赤子心的琴師眼中,這音乃是有相之物。他感應的非是琴音本身,而是由音而引發的天地意境。

有了焦尾琴這把曠世名琴的加持,一方隱晦不堪的通道,瞬間便被開闢了出來。通道一端是入定彈琴的丁勉,另一端則是渾身散發著一股輕靈淡雅且又不失巾幗之風的周娥皇。

周娥皇只懂琴瑟,而不通陣法。若是她一人來此,這石門內的東西她永遠也別想得到。看不透陣法的玄奧只是其中之一,不懂真正的為官之道,才是她最大的天塹。而恰恰開啟此陣所需要的,便是宮商角徵羽中的商之真意。

“商”為臣,五行屬金,金之銳利,可為兵戈,金之樸鈍,可為農耕,一切皆在於持金者之手。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君臣佐使,共理天下,這才是音祖伶倫心中的“商”... 沒有與其古今對話的能力,想要得到他的認可,無疑痴人說夢。

此刻丁勉要做的便是,以己感悟之音,渡與周娥皇,由她的琴心三疊赤子心去引發天音殘陣的重組。一旦殘陣補全,陣心便會立即被“傳承者”開啟,如此則大事可成矣!

“鏘鏘...”

農犁翻土般的厚重之音過後,丁勉十指陡然加快,陣陣似鐘鼓般平和肅穆之聲,隨之而來...

他這是要模仿荒古時期《雲門》樂舞所承載的萬民敬天意境,去助周娥皇補全此陣所需的“商”之真意。雖然《雲門》這等荒古祭祀之舞,如今早已失真,但這並不妨礙丁勉以心通古,以音重演荒古先民得享太平而不忘敬天敬地之風...

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有可能接近音祖伶倫心境的一則意境,畢竟音祖伶倫開創音道,為的便是天下大同,再無兵戈之爭...

(本章完)

70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