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思很明顯,不管你是得道高僧亦或者隱士大儒,我只不過想在此借宿一晚,絕無其他想法可言。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一便是一,添不了第二筆 ! ”張繼固執得回絕道。

果真如此!

聽到這,丁勉哪裡還會不明白,看似偶遇此地的寧姓書生,定然和張繼關係匪淺。

兩件佛寶,一個陰差之位,豈會隨意增與別人,這其中關竅,耐人尋味。

不過,即便如此,他也要奮力俱爭,三世太長,他只爭朝夕。

“攪擾大師了!” 丁勉衝張繼深深一輯,隨即挺直腰桿,轉身向山下走去。

一邊走,一邊朗聲誦道,“安得廣廈千萬間,大辟天下寒士俱歡顏… 呵呵!儒之道,雖千萬人而吾往矣,杜聖之豪情,乃吾平生之所願也!”

丁勉此言,可謂句句誅心。

古之學者,必崇前聖,聖義之道,乃末學晚進之準則,若是你張繼心中還存著儒之高義,那麼杜聖的面子你總不能不給吧!

倘若張繼聞之,依舊固執己見,那麼丁勉也只能就此作罷。

人家不給,你總不能出手去搶吧!過了今晚,張繼便會搖身一變,成為地府的陰曹。

換做別人,丁勉很可能會暗下殺心,可這人是張繼啊,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施主且慢!” 身後陡然傳來一聲洪鐘。

丁勉嘴角一彎,暗鬆了一口氣,隨即緩緩轉過身形,不冷不熱道,“不知大師喚小生何事?”

張繼握指成拳的手隨之一鬆,面色複雜的

注視著丁勉,輕嘆一聲,“年輕人,儒道早已淪為一方埃土,你何故如此著相!”

丁勉眯著雙眼,緩緩道,“儒道雖是昨日黃花,然則花開花落在於四季之變,總會有人將春日的氣息傳達給世人,百花爭豔春意盎然,如此美景,怎能不讓人流連忘返!”

“片片落葉盡知秋,寒冬將至,可存花否?”張繼聞言,雙目猛然一亮,聲音登時提高了一倍。

丁勉破舊長袍一甩,迅速靠至張繼跟前,一字一頓道,“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古往今來,花中君子皆以梅為首,豈不聞雪中凌傲骨,暗香傳世間,乃梅花之操守也!”

“阿彌陀佛!好一句雪中凌傲骨,暗香傳世間!施主就不怕這暴風雪會折斷梅枝,甚至連根拔起嗎?”

此時的張繼似乎被丁勉激起了昔日的儒道丹心,渾身上下好似一把即將鞘的利劍,劍尚未拔出,縷縷劍氣已然透鞘而出,直逼丁勉心神。

丁勉呼吸瞬間一滯,猶如一舵隨風搖擺的船隻,彷彿隨時都可能有翻船的危險!

攝人心魄的威壓,以及心有餘而力不足的無力感,讓丁勉甚是厭惡。

丁門一十三口滅門慘案,夫人臨死前的慘狀,好似一幅幅流動的畫面,不斷在其心田閃現。

念及此處,一股無名怒火頓燃其心,眼睛像衝了血般,彷彿隨時可能爆裂開來。

丁勉心中不由冷哼一聲,論氣勢,我不如你,可若論心境,我丁勉一生不弱於人。

強忍著心中無邊怒火,丁勉聲音有些嘶啞的說道,“枝斷根猶在,根脫種亦傳,皚皚白雪可封千山,卻冰凍不住一粒向春而生的種子!”

此時張繼身上的氣勢已然臻至頂峰,而後忽然一收,又如瀟瀟枯葉,緩緩散落在地。

半晌之後,他才深深嘆息道,“枯木焉能再逢春?歲月不饒人呢!施主請隨我來吧!”

呼 … 這一關總算過了!既然張繼能容他入寺歇息,那便說明對他的心境還算滿意,這是個良好的開端,接下來便是如何將寧姓書生碾壓下去了。

不過凡事皆有度,一旦把握不好,很可能弄巧成拙,一切還得等見到寧姓書生再做定計。

今日寒山寺不生火,是矣,丁勉直接被張繼引至一處靠近方丈禪房的客房並給予了一些瓜果甜蔬後,便令其自行休息。

同時張繼還告誡丁勉,子時之後,萬不可走出禪門半步。至於原因,張繼沒有說,但丁勉卻是心知肚明。

方才隨張繼進入禪院之時,丁勉已然將寒山寺的整體格局看了個通透。

整座禪院南北貫穿,以山門為基,依次往裡分別為天王殿、大雄寶殿、方丈禪房和藏經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