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了。”徐皎打斷了王哥的滔滔不絕,“他很快就要結婚了。”

“啊?”

“跟我的上司。”

那件將在訂婚宴上亮相的設計師高定禮服,只是在設計圖紙看到的時候,她的眼睛就忍不住泛酸。她還沒見過他西裝革履的模樣,一定也非常帥氣,和她想得一樣,千萬人裡卓爾不群。

可惜,終究不屬於她了。

王哥聽了她的話,好辛苦才把快要瞪出去 眼珠子收回,只喃喃道:“那你這個上司,真不是聰明人,這不明擺著給你們重修舊好的機會嗎?嘿,什麼領導,這麼傻!”

徐皎一怔。會嗎?

只是一瞬,她就打消了那個荒唐的念頭。

晚上熊氏掌門人特地置辦了一桌酒菜為他們接風洗塵,章意沒有出現,只徐皎一個人去了。掌門人絲毫沒有介意,直言道:“看到他,就像看到年輕時候的我,心裡有個什麼想法一定要實踐,十頭牛都拉不回來,這種鑽研勁兒還有對藝術的極致追求已經很少見了,我相信這場比賽他一定能獲得勝利。”

遙想未來與金戈的合作,掌門人渾身充滿了力氣。幾個經理剛忙活完手上的單子,借洗塵的東風燙了一壺接一壺酒,後來都喝嗨了,沒人顧得上她,徐皎讓後廚打包了一份面帶回去。

入夜以後,廠區異常寂靜冷清,工人們基本都下班了,車間裡閃爍著零星的火光。不說話時只有腳踩過地面的些微聲響,伴著農村裡時不時傳來的一聲犬吠。

徐皎把打包盒放在一旁,催促道:“快點吃吧,不吃要冷了。”

章意正專注於胎體,頭抬也沒抬。她早已習慣他工作起來忘乎所以的狀態,中途把面拿回住所,用新買的小電飯鍋加熱,到晚上十一點多回廠區看他的時候,他還伏在案上。

住所離廠區很近,後門有一條小路,走過去約五百米,是一條長長的平房,專門用來招待客人。徐皎一晚上就在這條五百米的小路上來來回回,走了不知多少次,後來自己撐不住先睡著了,面在電飯鍋裡也熬成了糊糊。

第二天醒來她到廠區一看,章意已經在了。

“你昨晚吃了嗎?”

“嗯。”

“吃什麼了?”

他說不出來,想了一會兒說:“箱子裡有很多零食。”

徐皎無可奈何,沒收了零食,把電飯鍋放到他房間,飯菜都擱鍋裡面定時加熱,這樣不管多晚他回去的時候都能吃到熱乎乎的飯。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擔心他的身體。

“早一頓晚一頓你這樣胃會受不了,到了飯點先把手上的活放一放,吃個飯又花不了太多時間。”更何況很多時候她都可以送過來給他,只是熱了一輪又一輪,都等不到他放下手上的活。

以前在守意,還可以光明正大地撒嬌賣乖,外加威脅利誘,饒是如此哄他吃頓飯還是比什麼都難,現在只能乾巴巴地看著,心裡著急卻無從下手。

徐皎只好堅持,每隔半小時就催一次。章意怕她太辛苦,後面開始配合大家一起用餐的時間,除此以外全部身心都撲到了琺琅燒製上。

這還是徐皎第一次看到他心中的雲間山水。

剛開始大家聽說他的計劃都很驚訝,怎麼可能在短短一個月間完成三種工藝的高難度作品?即便做出來,肯定也是粗製濫造,毫無匠心可言。直到後來他們看到他的用心,逐漸開始改觀。

他幾乎一天20個小時都在廠區,好似不用睡覺,沒有人知道他每晚幾點回去,早上幾點過來,每每看到他都是揮汗如雨、心無旁騖的模樣。

他用金絲勾畫中國的版圖,不需要對照任何圖片,不需要藉助任何計量工具,甚至不需要停頓,每一條河流,每一道山脈,每一個彎度的大小,都已在他手下練習過千萬遍。

他信手拈來,一次即成,分毫不差,完美無瑕。

他將先輩在硬幣大小的錶盤上燒製複雜琺琅工藝的每一個步驟,小到用具的握姿,大到爐溫和打製的力道,用科學嚴謹的方式加以計算,並實現多次實驗。最終,他們將看到一件世上絕無僅有的作品。

那是一塊有別於任何品牌的中華年曆表,經過多年沉澱與打磨,擁有全新的視窗和轉碟顯示。從十二節千支歷和七十二候的特殊太陽曆中吸取靈感,獨創雙軌制曆法,加上無限逼近日內瓦原廠水平的全手工制520機芯,以及精湛絕倫的三種琺琅工藝,這塊表絕對可以吸引來自全世界製表人的眼球。

他也一定會成為一個優秀的創制人。

章意為這塊表命名為“家園”。這是他人生裡第一塊完完全全屬於自己的“家園萬年曆錶”。徐皎親眼見證了這個過程,親自參與了它的誕生,甚至比任何人都更加幸運,可以第一時間瞻顧它的全貌,她的心裡也曾湧起過無數次的感動與心動,可她再也沒有辦法向她剖白自己的愛意。

她只能作為一個有幸的旁觀者,與榮耀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