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懿的上表至雒陽後,天子曹叡看罷當即擊案而贊。

且還將之示於可謀軍國大事的重臣,令先前的質疑與喧擾之辭皆冰消雪融。至於最後那句需要“備禦賊吳”,眾皆略過了。

蓋因司馬懿的提醒有些晚,如今魏吳已然再起刀兵了!

但此番拉開戰事序幕的並非是江東,而是駐守淮右戰線的徵東將軍滿寵。

在去歲戰事未爆發前,滿寵便曾上表雒陽,意圖突襲江東在廬江郡舒縣一帶的軍屯。那時,曹叡已然允了,但最終因時局而作罷。

今歲春耕甫一開始,滿寵便派遣長吏率兵沿水東下,乘其不備一戰建功。

不僅將吳國多個屯兵戍圍摧毀,且還將春耕的糧種、耕牛等燒燬殺戮,虜獲江東屯田士卒家小數百人而歸。

這場僅算是魏吳日常衝突的小戰事,卻令曹叡很是欣喜。

無他,去歲他所督領的雒陽中軍,被賊子孫權的聲東擊西折騰得夠嗆,此番總算出了口惡氣。

故而,他不僅下詔嘉獎了滿寵、賞賜財物給與戰將士,還聚朝廷重臣共議:既然賊吳兵鋒意在荊襄戰線,若不將攻守兼備的滿寵轉去荊豫督戰?

此議並非曹叡首倡。

在西北戰事將啟的春正月時,雒陽重臣針對將要面臨的雙線作戰,便有人提議將被曹叡贊為“御吳重器”的滿寵轉去豫州汝南郡坐鎮了。

豫州汝南郡北接許下屯田的潁川,南下可從義陽三關入江夏郡、東往可循著汝水至揚州壽春,此提議相當於讓滿寵變相的兼領荊襄戰事,權柄驟增!

但無人擔憂滿寵會恃權恣睢。

作為魏國為數不多的三朝重臣,滿寵性情清忠,不曾有戀權之心。

早年,他曾下獄拷問過四世三公的楊彪、破汝南士族數十家,早就不為世家豪門所親善,且數年前還曾自請卸任揚州都督之職。

如今垂垂老矣,何須防範他戀權?

至於以他徵東將軍的職權,參與入徵南將軍王昶的排程嘛.......

無論仕途履歷還是過往功績,官職相當的王昶在滿寵面前需要執後輩子侄禮,亦無需擔憂此舉會引發荊襄各將率的不滿。

不過,此提議還未進行朝論時,曹叡先去信問了滿寵意下如何。

被滿寵斷然否之。

一是以自身年邁、精力不濟,難為兩地兵事排程而誤軍國之事為由回絕。

另一,則是以為淮右守備不可鬆懈。

江東水師精銳,從武昌至揚州巢湖不過旦夕之間。莫看現今賊吳畢舉國之力攻伐荊襄,但萬一聲東擊西驟然東來,鬆懈了的淮右戰線恐會被擊破。

再者,他對荊襄戰線的守禦思慮,依舊堅持著將江夏石陽城廢棄、轉以安陸城為守禦點的主張。覺得如若能將江東水師來去自若的優勢消除,逼迫孫權上岸來戰,有無他參與荊襄戰線的守禦,皆可無憂。

那時,曹叡雖沒有采取毀掉石陽城的諫言,但亦對滿寵的分析稱善。

然而此一時、彼一時也。

雒陽一帶在春初時陷入了饑饉,哪怕有關中糧秣救濟,也很難在短時日內將人心盡數安撫。亦是說,雒陽中軍恐難為馳援荊襄之事了。

即使強令為之,馳援的兵馬亦不可超過兩萬之數。

畢竟,在將士家小還在為果腹憂慮之時,強令將士出征,軍無戰心將必不可免。

甚至還會因為軍心不穩而誘發譁變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