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水又東逕小、大黃金南。山有黃金峭,水北對黃金谷。有黃金戍,依山依峭,險折七里,氐掠漢中,阻此為戍,與鐵城相對。一城在山上,容百許人;一城在山下,可置百許人,言其險峻,故以金鐵製名矣。”

——《水經注·沔水》

現今的黃金戍圍,乃是舊鐵城與昔日張魯所築的黃金戍,以及漢軍後來修築的防禦城塞的統稱。

鄭璞在山上的黃金戍,憑欄眺望著東入黃金峽的沔水。

拜先前司馬懿策應曹真從東三郡來襲漢中所賜,現今狹窄的黃金峽水中礁石、險灘幾被拔平去,雖水路艱險如故,但行船倒不需擔憂觸礁翻覆之危了。而對於漢軍而言,縱使出兵東三郡進易退難的劣勢不改,但小規模的突襲卻是愈發順暢了。

“逆魏雖增兵上庸,但此地險要,守備兵馬無需增加亦可守禦無憂。”

或許怔目而望太久了吧,關興還以為鄭璞乃是在擔憂魏軍或來犯,便出聲寬解了句。

“呵呵,此地有安國排程,我焉敢有置喙之言邪?”

被打斷思緒的鄭璞含笑回了句,又輕聲問道,“前番丞相讓安國遣一校兵馬往逆魏洵口戍圍,不知那邊守備如何?”

左將軍吳懿年老,故而現今漢中諸事務大多是關興在操持。

抑或者說,對丞相遣關興來漢中郡任職之意,吳懿瞭然於胸吧。

“倒也與先前無多少差別,約莫戍守著六七八士卒。”

關興亦作笑顏而答,“不過,近些日斥候有報,現今洵口已增兵至兩千人矣,應是擔憂我軍出擾之故。子瑾問及,乃是丞相有意破之乎?”

鄭璞微微搖頭,“無有,丞相不過令我代巡防務罷了。”

但話語甫一落下,他卻又側頭繼續眺望著沔水突入黃金峽的湍急,彷彿在自言自語,“河西戰事在僵持中,如若洵口戍圍能破之,令逆魏不得不增兵防禦上庸,倒也不失為策應之舉。只不過,現今似是時機不對。”

咦?

聞言,關興須臾揚眉,略帶疑惑的看著鄭璞。

待見到鄭璞已然雙目怔怔的,便垂頭兀自捋胡,耷拉著的眼簾也無法遮掩眸光閃爍。

響鼓無需重槌。

少小便有異名傳揚的他,已然大致明瞭鄭璞之意矣。

丞相沒有將令說要攻洵口戍圍,但在漢中郡的他可以自請啊!

至於鄭璞所說的時機不對,乃是逆魏已增兵守備,他想破之便要動用數千士卒,與現今大漢休養生息相悖而已。

不過,區區一戍圍前哨而已,他並非不能試一試。

如隔三岔五的便遣百餘士卒出黃金峽,頻頻大張旗鼓而擾,但遇敵則退。

久而久之,逆魏守備兵馬便會習以為常,不再戒備森嚴。

屆時,他便趁機親將兩千精兵驟然突襲,縱使不能破之,亦必有斬獲而歸!

反正,大漢亦不曾有意將那洵口戍圍佔據,即使不能焚燬,但有斬獲便是軍出有得了。

將此心思悄然記下的關興,看了看天色,便出聲喚鄭璞道,“子瑾,天色已暮,山路不便行走,且先歸去吧。”

“好。”

鄭璞輕輕頷首。

步履緩緩,依著黃金峭的櫛比山石拾階而下。

此刻的晚霞已然在天際線外流連,偶爾昂頭而看,便會發現雲霧繚繞的秦嶺似是被潑上了無數種色彩般絢麗斑斕。暮秋時刻已無有了蟲豸的喧囂,但那歸巢倦鳥的空靈之音與峭壁猿猴的啼鳴,卻能令人不覺山中冷清。

策馬往成固縣而歸時,關興略作躊躇,低聲發問道,“子瑾,似是聽聞,此番孫吳出兵,乃是你為賊子孫權籌畫之故?”

終於,還是問及了啊~~

心中一聲感慨,鄭璞面色不該微點頭,“然也,我為其設謀,以期江東能有機率破合肥下壽春、全據淮右。”

“哦.....”

輕輕作聲,關興又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