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冬十二月中旬了。

天地盡浩、積雪兩尺深的時節,並非外出訪友問故的良機。

但棲居在張掖觻得縣的豪族抑或羌胡部落大酋,都不約而同的冒著風雪入城拜訪郡內冠族徐家。

他們不敢不來。

張掖郡易幟不過二十餘日,曾經率領徒附僮客隨賈栩徵令居的豪右,皆被甲冑俱全的漢軍士卒拜訪,聲稱“河西苦寒之地,朝廷不忍子民苦之,特赦爾等內遷”言辭,禮儀周全的請去蜀地定居了。

其帶不走的牧場田畝,自然也歸官府所有。

這令其他豪右心有惶惶,唯恐自家宅前也會迎來漢軍的不告而來。

畢竟他們即使私下串聯,將所有私兵部曲拼湊一起反抗,也無法抵抗漢軍的兵鋒。

徐家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廣派請帖。

如今,觻得縣內所有豪右都知道徐質成為了漢將,亦能猜測到此番宴席意味著什麼。

無非乃是漢軍有些不方便啟齒的要求,授意徐家代為轉達與他們罷了。

自然,換而言之,只要他們滿足漢軍的要求了,就是令他們避免步入其他被強行遷徙的豪右後塵了。

是故他們一刻都不敢耽誤。

對,鄭璞沒有露面。

他與諸葛喬商議一番後,覺得還是讓徐家主先與那些豪右洽談更好。

如此,即使談不妥,也讓雙方有迴旋的餘地。

求穩為上,不能大開殺戒嘛。

權當是避免被詬病為不教而誅罷。

不過,鄭璞此刻也在徐家中,乃是尋了敢死營的鬼面具佩戴,佯裝作徐質的親衛,依柱扶刀立於宴席大堂內。

他想親自看看這些豪右的反應,以備尋出重點關照的桀驁者。

蓋因試守觻得縣的人選已然定下了。

乃他的妹夫,向充向文高。

令居之戰的上表甫一至漢中郡,知道河西走廊已然囊中之物的丞相諸葛亮,在歸隴右之時也開始物色各郡守縣令以及駐軍的人選。待魏延拔金城督軍歸隴右,丞相便悉數將這些人派遣了過來。

人雖未至,但文書已到。

鄭璞看到向充在錄後,便對觻得縣額外上心。

不然那些從魏隨徵的豪右之家,也不可能那麼快就被強令遷徙。

為此,諸葛喬還私下作謔言笑了他好幾次。

但誰讓他僅有鄭嫣一妹呢?

稍微假公濟私下也無傷大雅,反正那些豪右也罪有應得,亦正好他此時無所事事,且來一觀也好。

只不過,他似是白來了。

不知是漢軍追責那些附魏從徵豪右的威懾,還是原本倉慈在郡時便打壓過一番豪強大戶,這些與宴者對徐家主轉告的漢軍要求,竟無有半分異議。

甚至,鄭璞還看見了,個別人聽罷竟長舒了一口氣,旋即喜笑盈腮。

難道是我軍的要求太輕了?

鄭璞心中有些啞然。

他先前便投書去與費禕,且還與諸葛喬商議後定下的要求有三。

一者,無償歸還山丹軍馬場的種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