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右之地,在涼州內一直都很特殊。

自從河西之戰後,漢武帝將歸降的匈奴渾邪王、休屠王部落族人,內遷安置在隴西、北地、上郡、朔方與雲中五郡後,重新填滿河西走廊的人口成分也演變出獨特的風格。

那時,河西走廊除了殘留的匈奴部落,還有逐漸滲透過來的羌人部落,以及戍守邊地的將士卸甲歸田。

但成分比率最大的,卻是“徙民實邊,使遠方無屯戍之事”的舉措。

大量的囚犯、罪吏、商賈或浪蕩子等等,被強制遷來屯墾戍邊,形成儲存自身性命與為國構築邊關防線融為一體。

這些人迫於生存,不可避免養成了“抱團取暖”的觀念。

後來,又有一些人透過耕讀、軍功或絲路利益發跡,形成豪右、大人、酋首等“強者稱雄、弱者徒附”的形態。就如南中之地的“南人”一樣,內部同氣連枝自成一體,鮮與外部勢力連通、不信任外人。

哪怕後來漢獻帝復置雍州刺史部,讓涼州僅剩下河西走廊、金城與西平郡,河西同樣與河湟不相容。

羌胡雜陳,是涼州的特色。

人們也歷來以河西主胡、其餘郡主羌氐來分隔。

但河西的“胡”,並不是單純的特指匈奴、月氏、秦胡等部落。

而是但凡在河西走廊繁衍生息的非漢家黎庶,哪怕是遷徙而來的羌人部落,也都一併被稱之為胡。

如在武威與張掖二郡之間的盧水胡,得名的緣由是依著盧水流域繁衍生息,部落的構成可不僅僅是胡人。

這種複雜的特性,讓河西人們的奮爭,大致可歸類為四種。

其一,是求溫飽能繼。

黃沙遍地,唯有依著河流水域方能生存的地方,溫飽問題尤其嚴峻。

所有不想淪為徒附或奴僕的黎庶,還有飽受欺壓的羌胡部落,都期盼著官府的苛捐雜稅能少些,天災人禍也少些,讓他們在天增歲月中不餓死凍斃。

其次,乃求立世信義。

如蓋勳,守臣子忠貞,不畏強權,有亢董卓之銳。

如龐淯與楊豐等,心慕義士之節,義之所在,不惜性命而往。

再次,乃求財問利之徒。

如昔日董卓帳下部將郭祀,在郡內便是禍害一方的馬賊,成為董卓餘孽後,所行所為更是滔亂天常,堪稱罄竹難書、遺臭萬年。

最後,便是求割據一方的野心家。

如在持續一百年的西北羌亂中,河西走廊的部落與豪右就鮮有參與,而是想趁朝廷無力顧及的時候,大肆傾吞田畝、收徒附壯大自身。待到實力膨脹了,亦或者是朝廷騰出手前來制約了,便起兵叛亂,以武力實現割據的野心。如黃華、黃昂、和鸞、顏俊與張進等。

在鄭璞的建言中,便是針對了最後一種人。

不僅是如今河西走廊的局勢,就是山頭林立的割據狀態。

更是因為他覺得,前三種人並不會影響到大漢收復河西之地後的長治久安。

求溫飽的黎庶不必說,對比逆魏的苛捐雜稅,生活在有“蜀科”遏制豪強的大漢治下,是一種幸運。

秉信義立世之人,也無需憂慮。

試問,先帝劉備再續的漢室,孰人能以仁義苛之?

至於那些馬賊或遊俠兒,若不願被大漢收編為卒、繼續為非作歹,屆時討滅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