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劉備重重一掌拍在面前案几上,更拍在那份糜竺兄弟謄抄送來的陶謙榜文上,力量之大,震得案上的硯臺都跳了起來,但劉備仍然不肯解氣,即便是在看到關羽和張飛已經匆匆進門的情況下,仍然一把將案几掀翻,放聲狂吼,“庸碌鼠輩,安敢如此!”

劉皇叔是真的氣壞了,打從記事以來,咱們的劉皇叔在仁義道德方面就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大的虧,仁慈愛民的聲望,更從來沒受過如此大的傷害,一想到半年多來在徐州辛辛苦苦的仁義表演,被陶謙一紙佈告化為烏有,付之東流,咱們的劉皇叔就有一種想把陶謙父子親手掐死的衝動!這對父子到底該有多損啊,竟然能想出這麼缺德的主意,輕描淡寫就把劉皇叔推到徐州百萬百姓的對立面,把劉皇叔變成了貪得無厭的卑鄙小人,還讓劉皇叔連一個喊冤的機會都找不到!

絕對是第一次見到劉皇叔如此狂怒,關羽和張飛兩大猛人也被嚇了一大跳,關羽趕緊問道:“兄長,發生了何事?兄長為何如此動怒?”

“大哥,誰冒犯你了?俺張飛去把他全家宰了!”張飛也迫不及待的問道。

“陶謙老……。”劉皇叔差點就罵出了仇人的名字,但話還沒有說完,咱們的劉皇叔已經冷靜了下來,知道這事自己不佔理,事情鬧得越大,對自己仁義招牌的傷害就越大,所以劉皇叔及時改口道:“陶府君誤會了為兄好意,使為兄獲罪于徐州百姓,為兄氣急難耐,故而失態。”

“陶府君又如何誤會了兄長好意?”

關羽和張飛自然少不得又打聽原因,劉皇叔無奈,只得撿起那份陶謙佈告的抄件,交給兩個直腸子兄弟觀看,又鬼扯了一通自己是為了徐州五郡才向陶謙求取鉅額錢糧的鬼話,末了劉皇叔又假惺惺的說道:“為兄只是擔心曹呂勢大,小沛兵少難敵,所以派簡憲和與陶府君,看看陶府君能不能拿出二十萬斛軍糧助吾等擴軍,不想陶府君誤會了為兄,覺得為兄是必須這筆錢糧,所以才張此榜文,使吾獲罪于徐州百姓。”

“怪不得啊。”聽完劉皇叔的鬼話,張飛馬上就扯著大嗓門叫道:“怪不得我們派去東海郡買鐵的商隊,會被蘭陵的百姓趕了回來,原來是這個原因啊。”

“我們去買鐵的商隊,被東海蘭陵縣的百姓趕了回來?”劉皇叔驚訝問道。

張飛點頭,答道:“剛收到的訊息,我們派去採買熟鐵的商隊,昨日剛到蘭陵就被當地百姓阻攔,連城都進不了,領隊的都伯不知情況,就派人連夜回來報信。”

“昨天?”劉皇叔出了一身冷汗,陶謙的這份佈告是前天清晨才貼到徐州城門旁的,遠隔兩百里的蘭陵徐州百姓昨天就收到了訊息,很明顯,陶謙父子肯定憋足了壞,派出了快馬派送佈告于徐州五郡,以最快速度中傷自己的愛民美名,這個時候徐州五郡大半的州郡縣城,恐怕都已經貼上了這份佈告了。

“還有我們的斥候哨探,在留縣以南也遭到了徐州百姓的阻攔。”關羽補充道:“徐州百姓不許我們的斥候哨探繼續南下,還高喊出讓兄長你滾出徐州的口號,我軍士卒不敢隨意傷民,只得匆匆返回小沛向我等稟報。”

劉皇叔的臉色更加陰沉了,也在心裡把忘恩負義的陶謙父子恨到了骨髓裡,自己不就是想當一個徐州刺史麼,犯得著用這麼不要臉的招數對付自己?簡直就是忘恩負義,禽獸不如!

“兄長,既然只是誤會,那解釋清楚就行了。”關羽建議道:“陶府君乃是仁厚之人,通情達理,兄長只需再派簡雍南下,向陶府君說明實情,說明兄長只是協商這筆錢糧,並無強索之意,請陶府君收回佈告,向百姓告之實情就是了。”

“對對,二哥說得對。”張飛附和著飛快道:“陶府君和陶公子都是厚道的好人,這點俺老張看得出來,要不大哥你讓三弟我跑徐州一趟吧,保管替大哥你向陶府君解釋明白,順便再喝陶公子幾罈好酒,打聽一下這位陶公子到底是怎麼用八百騎兵大破萬人的,這位陶公子,可真了不起!”

劉皇叔板著臉不肯說話,劉皇叔敲詐鉅額錢糧的真正目的大家都知道,就是想方設法的製造機會吞併徐州,但現在劉皇叔的拋磚引玉之計既然已經被陶副主任的借花獻佛之計破了,劉皇叔所有的後著也就用不出來了。現在如果和陶謙翻臉開戰,雖然還有機會把曹操和呂布拉進戰場收拾陶謙父子,但是師出無名的劉皇叔仁義名聲也就全毀了。如果放棄這個計劃向陶謙父子低頭,那麼徐州軍隊一旦度過了與臧霸軍磨合期,聲望大增的陶副主任也乘機坐穩徐州刺史繼承人的位置,劉皇叔這輩子也就別想打徐州五郡的主意了。所以一時之間,同樣足智多謀的劉皇叔也不知道該如何決斷了。

“不行,什麼都能落下風,仁義名聲上絕對不能落下風,否則我連東山再起的機會都沒有了。”猶豫再三之後,劉皇叔終於還是無可奈何的下定了決心,點頭答道:“二位賢弟所言極是,陶府君仁厚純篤,通情達理,我們兄弟為大義而戰,是不能讓他誤會,為兄這就遣人再赴徐州,向陶府君解釋誤會。”

“大哥,讓我去吧。”張飛迫不及待的主動請纓道。

劉皇叔暗翻白眼,心說三弟謝了吧,讓你去徐州擔任使者,只怕被陶謙老兒和陶應小兒把你賣了,你還得幫他們父子數錢!悄悄嘀咕完了,劉皇叔搖頭說道:“三弟莫急,此事還需細細商議,待為兄拿定主意,再決定派誰去徐州拜見陶府君。”張飛無奈,只得老實答應。

讓劉皇叔意外的是,他還沒有拿定主意怎麼解釋和派遣誰南下為使,當天下午,徐州方面已經搶先派來了使者,而且使者不是別人,正是劉皇叔歷史上和現實中最堅定最無私的追隨者——徐州別駕糜竺!聽說使者竟然是糜竺,急欲摸清徐州城近況的劉皇叔當然是又驚又喜,趕緊親率關羽與張飛出城迎接,畢恭畢敬的把糜竺請進了小沛城,擺下最好酒宴款待。

酒席上,當著關羽和張飛的面,很多話劉皇叔和糜竺當然都不能說,劉皇叔也只能打聽糜竺此行來意,糜竺如實答道:“是我主陶使君命在下來小沛的,數月來,我主病情不斷加重,現已又將入冬,我主擔心自己熬不過這個冬天,所以請玄德公去一趟徐州,當面囑託後事。再有就是協商北面軍情,討論如果曹兵復來或者呂布南返,貴我兩家該如何協同禦敵。”

陶謙邀請劉皇叔去徐州的理由絕對正當,劉皇叔點了點頭,卻不急著開口答應,只是盤算和分析其中是否有詐,旁邊的張飛卻大呼小叫起來,鼓動劉皇叔立即答應,還說要陪同劉皇叔同回徐州,關羽也贊同道:“兄長,我等本就要派遣使者到陶府君面前解釋,既然陶府君遣糜別駕相邀,那我等正好一起到徐州向陶府君當面解釋,請陶府君化解徐州百姓對我們兄弟的誤會。”

對於這兩個勇冠三軍同時又一腸通屁眼的兄弟,劉皇叔真是無話可說了,所以劉皇叔也沒了辦法,只好推說自己需要稍做考慮,第二天清晨再做決定,勉強結束了這場談話。然後待到酒席宴罷,劉皇叔安排了關羽與張飛去巡城和巡營,把糜竺請到自己的後房,這才與糜竺展開真正交談。

“陶府君請我去徐州,只是為了交代後事與商議軍情?”沒有了關羽和張飛在旁,劉皇叔也撕下了不少假面具,開門見山的向糜竺問道:“依別駕之見,其中是否有詐?”

“陶公給出的藉口便是如此,再無其他言語。”糜竺搖頭,又道:“至於其中是否有詐,恕竺才薄,看不出來。”

劉皇叔不說話了,閉著眼盤算半晌,這才又問道:“那依別駕之見,備是否當去?”

“依在下之見,玄德公最好是藉故推託,派遣一名使者南下即可。”糜竺確實是劉皇叔最忠誠的追隨者之一,好心提醒道:“雖然以陶謙的性格,不太可能擺一場鴻門宴款待玄德公,但陶應小兒卻是一個不擇手段的人,廣陵大戰,他又是離間又是誘騙,生生將孫策氣死,足見此子奸詐異常,心如蛇蠍,玄德公若是輕易弄險,若有毀傷,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