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記了,如果那件事的幕後主使是玄德公的話,他很可能會同時走兩步棋!子敬,快,我們回去!”

低聲解釋著,陶應立即掉轉馬頭,領著親兵就往回走,魯肅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老實掉轉馬頭,陪著陶應趕回陶府,然後魯肅追上陶應,低聲問道:“公子,你忽然回頭是什麼意思?玄德公會同時走那一步棋?又是那一件事的幕後主使?”

“當然是我父親病情忽輕忽重這一件事。”陶應低聲答道:“雖然這一件事目前還不能肯定到底有沒有在背後搞鬼,也沒辦法認定玄德公就一定是幕後主使,但如果這件事真是他乾的,那麼這個時候絕對是讓我父親病情更加沉重甚至病故的最好時機!”

魯肅的聰明絕對不在陶應之下,只是沒有象陶副主任那樣,在全天下最虛偽最厚黑的地方歷練過,在搞陰謀詭計方面不如陶副主任那麼得天獨厚,但是聽到陶應這麼分析後,魯肅也立即醒悟了過來,心道:“不錯,如果這事真是劉備的幕後主使,那麼現在絕對是動手最好機會!因為劉備既然向陶府君提出了二十萬斛軍糧與千匹戰馬的無理要求,肯定已經做好了與徐州軍隊開戰的準備,如此一來,陶劉兩家翻臉開戰之時,陶府君忽然病故,徐州就立即陷入群龍無首的紛亂窘境,戰局將對劉備無比有利。”

“即便陶府君硬著頭皮答應劉備的無理要求,這個時候讓陶府君病重而死,對劉備也將十分有利,因為主公死後,即便是二公子繼位,首先要面臨的也將是徐州文武官員新老交替與內部動盪的各種問題,暫時無力對劉備動手。屆時如果主公已經把糧草給了劉備,那麼徐州軍糧就被掏空,徐州軍隊不出數月就將無糧可就,軍無糧則必亂,公子也坐不穩徐州。”

“如果軍糧答應了還沒給,劉備也可以乘機要求公子父債子償,公子給了是自挖根基,不給的話,公子就得在還沒有把徐州刺史坐穩的情況下與劉備開戰,形勢既對劉備有利,劉備也有藉口引狼入室,把呂布或者曹操拉進徐州戰場,形成對徐州軍隊的壓倒優勢!所以這個時候,絕對是對陶府君下手的最好時機!”

想明白了這些道理,暗暗欽佩劉備的擅長把握時機與老謀深算之餘,魯肅更對陶應的機敏與心機佩服得五體投地——這位公子,肚子到底得該有多少壞水啊?這麼多複雜而又深遠的問題,怎麼就能靠著一點蛛絲馬跡分析出來?也真不知道這位公子怎麼有那麼厚臉皮,能把他的嫡系軍隊以君子命名,還有臉打出仁義禮智信與溫良恭儉讓的旗號?

急匆匆的回到徐州刺史府,陶應先是領著魯肅尋到負責刺史府安全的帳前校尉曹宏,不等滿頭霧水的曹宏問自己為什麼去而復返,陶應劈頭蓋臉就問道:“曹將軍,我父親回房之後,用湯藥與飯菜沒有?”

“都還沒有。”曹宏如實答道:“主公回房後,就喝了一點溫開水,水是在主公房裡燒的,經手人兩個,一是燒水的丫鬟蓮兒,給主公喂水的大公子,大公子是用銀湯匙給主公喂的水,應該沒問題。”

“那我父親什麼時候吃飯和用藥?這些有沒有安排人盯著?”陶應又問道。

“主公就要吃藥了,大概酉時初刻用飯。”曹宏如實答道:“主公的飯菜是由小夥房做,小夥房有兩個庖丁和兩個雜工,互相監視,為了謹慎起見,卑職又安排了專人不定時巡查,飯菜送到房中後,也要由一個丫鬟與大公子先嚐過,然後再請主公用飯。至於主公的湯藥,是由主公最信任的郎中張航親手開方煎藥,然後送到主公面前,由大公子試藥後再喂主公服下。”

說到這,曹宏又補充了一句,“為了謹慎起見,卑職在煎藥這個環節上也做了準備,方子由張郎中開出,由末將安排的專人先請其他郎中檢查沒有手腳,然後再到城裡最大的生藥鋪抓藥,最後再經過張郎中檢查藥物無誤,才放入藥罐親手煎熬。還有,張郎中每次給主公煎藥時,都要先檢查搜身,門外佈置衛士保護,今天也仔細搜身和檢查過了,沒發現異常。”

“煎藥環節沒有異常,父親用飯用藥都要經過兄長的手,難道兄長真是最大嫌疑人?”陶應有些動搖,但轉念一想後,陶應又命令道:“曹將軍,請馬上帶我去給父親煎藥的房間,我要親自檢查。”

曹宏答應,忙領著陶應與魯肅趕往後院,又把陶應和魯肅領到了一個有著衛士看守又盡是藥味的房間之中,房裡擺設十分簡陋,只有一個生著炭火的小泥爐,一個小案几,几上放有石硯臺、新竹筆、墨錠、紙張與藥方等物,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蹲在爐旁扇火,細心煎熬爐上藥罐,而那中年人陶應也認識,正是陶謙最信任的郎中張航,這麼多年來,陶謙也一直是請他開藥方,吃他親手煎的藥。

見陶應和曹宏進來,張航先是一驚,然後趕緊起身,拱手向陶應和曹宏行禮,口稱公子。陶應則微笑說道:“張郎中不用緊張,我只是來隨便看看,辛苦你了,這種煎藥的事,張郎中怎麼不叫一個下人來做,非要親自動手?”

“公子有所不知,這煎藥也有很大學問,尤其是一些特別的藥,火候多一分不行,少一分更不行,必須懂醫的人才能明白如何掌握。”張航的神情有點緊張,又補充道:“這五年來,主公用的藥,也全都是小人親手煎的。”

“都已經五年了?我還真沒留心過。”陶應露出些驚訝表情,又微笑道:“家父年老多病,看來這五年來真是辛苦張郎中太多了,待到父親病情有所好轉,我一定稟明父親,請父親對郎中重加封賞。”

“謝公子,小人實不敢當。”張航鬆了口氣,趕緊向陶應行禮道謝,陶應將張航攙起,又隨口問了一些陶謙的病情與所用的藥物,結果張航雖然是對答如流,但神情始終還是有一點點的緊張,也不知道是心裡有鬼,還是與陶應這樣的大人物交談的正常反應。

與張航交談了片刻沒有發現破綻,陶應正要放棄,卻又忽然瞟見旁邊案几上的藥方,便假意要求檢視陶謙今日所用是何藥物,張航不知是計,趕緊拿來藥方交給陶應檢視,但陶應對中醫瞭解不多,便只能把藥方交給勉強懂醫的魯肅驗看,同時又問起張航既然出診,為何不帶郎中藥箱?張航苦笑,旁邊的曹宏則有些尷尬,忙替張航答道:“公子勿怪,是末將為了主公的安全著想,這五六天來張郎中進房之前,都請張郎中把藥箱交給門外衛士保管,張郎中需要什麼,就讓衛士把什麼送進來。”

“是嗎?”陶應也有些尷尬,忙向張航拱手說道:“張郎中莫怪,曹將軍是家父的帳前校尉,負責家父安全,有些事雖然做得有些過,但也是為了家父而盡職盡責,還望張郎中千萬不要介意。”

“不會不會。”張航趕緊擺手,苦笑說道:“小人也明白,曹將軍是為了主公才這麼做,所以小人絕對不會介意。”陶應到底理虧,又說了幾句道歉的話,這時,魯肅已經把藥方遞還了張航,還向陶應輕輕搖頭示意無礙,陶應這才完全放過對張航的懷疑,與張航拱手告辭,領著曹宏和魯肅到小夥房檢視。

出門走了十幾步,陶應又突然停住了腳步,閉目仔細盤算。見陶應忽然停步,曹宏和魯肅不由都是滿頭霧水,忍不住問道:“公子,你怎麼了?”

“剛才,好象有什麼不對,但到底是那裡不對呢?我怎麼想不起來?”陶應緊皺著眉頭沉吟答道。

“公子,既然發現不對,回去看一眼也就明白了?”曹宏笑著提醒道。

“也對,是應該回去看一下。”陶應發現自己鑽了牛角尖,不由也是尷尬笑了,然後陶應又趕緊領著曹宏和魯肅折頭回去,而重新進到張航所在的房間,隨意在房中掃了一眼,陶應也就立即明白情況那裡不對了。然後陶應也不理會上來行禮的張航,大步走到房中拿起一物,順手掂了一掂,再順便一檢查,陶應立即就露出了笑容,轉向張航表情親切的微笑問道:“張郎中,這東西,應該是從你的藥箱裡拿出來的吧?”

看到陶應手中物件,又看到陶應的親切微笑,張航一陣天旋地轉,胯間一熱,一股水流噴湧而出,又那裡還敢說一個字?陶應也沒有逼他,問了門口衛士確認此物是從張航的藥箱中取出,陶副主任笑得就更開心了,態度和藹的向張航問道:“張郎中,看不出來你貌不驚人,實際上膽子不小嘛,竟然敢在我父親的藥裡暗下水銀,讓我父親的病情不斷加重。”

“公子!饒命!小人該死!小人該死!但小人也是被逼的啊!”顯然不是間諜材料張航才被陶副主任當面識破機關,又稍微恐嚇,馬上就雙腿一軟,癱爬在陶應的面前,拼命的磕頭求饒起來…………

…………………………

當夜,陶謙府中傳出的訊息,讓糜竺與糜芳兄弟徹底的鬆了口氣,而這個訊息就是,陶謙病情忽然加重,臥床難起,而且情況還非常的危急,糜竺兄弟最為痛恨的陶副主任,也已經在張羅著給陶謙預備後事了——當然了,也不排除陶副主任早就在盼著老爸蹬腿嚥氣繼承遺產這一天。

其實對糜別駕兄弟來說,更大的好訊息還在後面,當天夜裡,劉皇叔這階段的專用外交官簡雍登門拜訪,給糜別駕帶來天大喜訊,陶謙已經答應供給劉皇叔二十萬斛軍糧與千匹戰馬,幫助劉皇叔整軍備戰,抵禦曹老大和呂小強隨時可能到來的侵略。

“好!好!”剛聽完簡雍的介紹,從來就看陶應不順眼的糜芳頓時狂笑起來,拍著案几大笑說道:“只要陶謙肯給就行,徐州五郡的軍糧庫存,我早就摸清楚了,本來就是最多勉強支撐到明年秋收,現在加上了臧霸的幾千張嘴,又給了這二十萬斛軍糧,就算沒有行軍打仗的行糧開銷,最遲到明年三四月,他陶應小兒就得哭鼻子了!玄德公的釜底抽薪之計,實在是太高明瞭!太高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