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才一邊聽著錢日生的分析,一邊俯下身子挨個驗看,心裡越加覺得大有道理,這時候他一眼看到了遠處的一具屍體,和其他的不一樣,顯得有些孤零零的。

老楊頭一蹙眉,三兩步點了過去,仔細辨認了一下趕緊招了招手:“錢仵作,這個你再看看。”

錢日生走上前去,一眼看出這裡的確不同尋常。這具屍體死狀極慘,傷口已經開始潰爛,蛆蟲湧動,他蹲下身子,大略看了看,隨即接過老楊頭遞來的布包裹在手上,將死者的衣服扒開,

只見一道刀痕從右肩膀斜劈至胸肋,深可見骨。

老楊頭在旁邊捂著鼻子說道:“這是我們的一個買辦,”隨即補充了一句:“他身手還算不錯的。”

他按捺噗噗亂跳的心,問的更加急促:“這個人一定要好好驗驗,說完看著遠山,目光有些發愣。

錢日生用手比劃著傷口的長度,隨即兩手按住傷口將破綻的面板往中間併攏,隨即又鬆開手,略略扒開傷口,仔細檢視。

他看著周圍,幾天的大雨早就泥濘不堪,但是地上的腳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指著這具屍體身上的刀傷,說出自己的研判:

“這個人身上的刀口很奇怪,出刀的方式似乎不是正常人所為,我沒見過這種刀口的組合。”

他錢日生聲音不大,可馬先卻聽的清清楚楚,他一下子被勾起了好奇心,三兩步飄然而至,看了一眼便哧的一聲:“亂講。”

錢日生收回目光,指著屍體上的幾處刀傷:“他的傷口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刀刃方向有上有下。如果殺手是一個人,那麼其中幾刀就顯得悖手,”

他做著一個持刀動作,按照刀刃的組合比劃著,果然有的自然,有的就需要刻意扭著手腕才能做到。馬先也歪著頭想了想,他似乎就想跟錢日生抬槓,嘴裡嘀咕道:“我看也未必做不到。”

錢日生繼續說道:“如果是多人圍殺,看起來又不像。”

“何以見得?”老楊頭和馬先都武藝不俗,各自都有各自的揣測。

錢日生一轉身指著地上的腳印:“你看,他旁邊的腳印很少,這一塊太乾淨了。”

他蹲著身子移動到一旁:“看,只有這兩個腳印,是腳尖對著屍體的,一前一後。顯然是瞬間斃命,如果是纏鬥廝殺,地上的腳印絕對不會這麼幹淨。就像剛才馬哥過來,三兩步就跨過來,輕身功夫一躍而至,只有落地就出手,出手就斃命,才會出現這樣的腳印。”

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起身說道:“所以殺手應該是一個人,他是追殺。”

老楊頭沉沉的點了點頭,一下子明白了錢日生的意思,眼神閃爍的追問道:“那身上的刀傷……”

“他不是死於刀傷……”錢日生認真的又看了一眼屍體,很確定的說道。

老楊頭剛要抽菸,這時卻頓住了:“不是死於刀?”

“用刀劈砍,特別是胸背位置,傷口應該是兩頭尖小,”他指著傷口看著老楊頭做了個滑劈的動作繼續說道:“起手淺,中間深,收手處又變淺。”

老楊頭想了一下,點了點頭表示認同。馬先也仔細瞅了瞅,但是他實在看不出來,只能搖搖頭:“也沒個光,看都看不清楚。”

老楊頭白了他一眼,對錢日生說:“你繼續,別猜他。”

錢日生看著屍體,幾乎都要湊上去了:“你看這個傷口,上尖下深,沒有收手,而且落手處砍的極深,我從沒見過有這麼深的刀傷。”

老楊頭吐出一縷煙,嘀咕道:“對手力氣大?”

錢日生搖搖頭,彷彿確認著什麼,繼續仔細的瞄著傷口:“我看著像是往下砸著砍的,而不是面對面過招造成的傷口。”

“砸著砍的,等於說這人被人打到在地,然後一刀下落砍死了。”

隨後又覺得不對,一個人別人打倒在地,不可能四仰八叉的等著人砍,下意識的肯定腰用手擋,既然隔擋,傷口就不會在胸前。

錢日生沉默了一會兒,繼續在微弱的霞光中發現了一些矛盾之處:“應該是死後被人砍的。”

他將傷口用手按住比對了一下,最後確定道:“死後砍的。”

老楊頭眯著眼看著:“怎麼說?”

錢日生將傷口用手並住,能看見傷口整齊的合在一處。

“活人氣血流暢,別人重砍,筋脈一斷,皮肉就會收縮,導致傷口外翻,所謂’皮開肉綻’。人死之後,氣血停滯,肌肉鬆弛,所以傷口就不會捲起,反而是一條線。”

老楊頭一邊聽著一邊看著傷口,點頭欽佩的一豎大拇指:“行家。”嘴裡說著,心中卻更加擔憂。

東家現在生意做的大了,樹大招風,他前段時間已經隱約聽到風傳,有大家族開始留意東家了。

他愁眉不展的吸了口煙,就怕禍根不在這裡,而在東家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