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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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日生看著這片橫七豎八的屍體,有的中刀倒地,刀柄還在旁邊一具屍體手中握著;有的手捂脖頸,雙目圓瞪;還有的趴在地上,背上被另外一具屍體疊壓著;還有的相互纏抱在一起……
馬先知道事情重大,也在旁邊仔細觀察道:“這看起來像是內訌。”
他隨即看著老楊頭追問道:“老爺子,你們有什麼仇家沒?時不時給官府駐軍盯上了?”
老楊頭默然無言,揹著夕陽顯得臉色陰沉,錢日生看著地上的慘狀,又將目光移向老楊頭,只見對方一下微微點頭,一下又搖頭,好似在思考一樁難以判決的事情。
“錢仵作,你來看看。”老楊頭終於開了口。
錢日生小心的繞過屍體,走到老楊頭身邊,對方正盯著一具屍體,他順著目光看去,只覺得一股惡臭隨之而來,直衝鼻腔。
大漢嫌棄味道太沖,躲的遠遠的假裝望風,眼睛時不時瞟著。
老楊頭在一旁看著,並不打斷,有些不安說道:“都是我們的人,”隨即抬起頭滿臉疑雲的看著遠山:“什麼原因讓他們惡鬥至此,不死不休而且沒一個活口?”
馬先一扭頭:“分贓不均?”
“不可能,”老楊頭斷然否定,隨即又閉口思索起來。
縱使錢日生是仵作出身,這樣的陣仗也是頭一次見。他稍稍觀察了一下,穩下心緒,一具具的查驗了起來,可越看越覺得有哪裡不對。
他迎著晚風,腦海中猜測當時的情景,彷彿看到了人影憧憧正在眼前混戰廝殺。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屍體,眼前朦朧中能看到這個人惡鬥號呼中被人一刀穿腹,對方還沒來得及抽刀,卻被旁人一刀橫砍咽喉……
可待細想下去,眼前浮想的畫面卻陡然中斷,他有些奇怪的看著地上的屍體,怎麼想腦中都無法描摹場景,用行話說,這叫“撞牆”。
案發現場是最能發現端倪的,屍體倒臥的方向、姿勢、表情都能很大程度描摹出當時發生的情形。有經驗的老手能透過案發現場推斷出行兇者的體型、手法、兇器等線索,聽師傅說有的仵作還能透過傷勢推斷出殺手的武藝傳承,甚至功夫高低。
而一些不合理的情況,會讓一些推測顯得突兀甚至中斷,一旦出現“撞牆”,意味著推測的方向不對,抑或——有人偽裝現場!
這種身臨其境的感知往往體現的更加明顯和直白,比斂房裡驗屍來的更加精準。
錢日生移開目光,端詳起另一邊的屍體,屍體的形狀來看,一人含胸蜷縮,死死扼住對手的喉嚨,整個背部都被鮮血浸溼,仔細看能看到一個極深的刀傷;而另一人側臥倒地,口眼歪斜……
他微微眯起眼睛,晚風陣陣中,兩人互毆的場景在腦中浮現,他們激烈的扭打在一起,陡然背後一人偷襲背刺,隨即……
錢日生想到這裡又頓住了,他回頭看著之前看過的屍體,再收回目光看著地上,兩次“撞牆”意味著什麼已經不言而喻。
他心頭一震,這裡肯定被人動過手腳了!
“錢仵作,你怎麼看?”老楊頭注意錢日生多時,見到錢日生左顧右看的愁眉不展,似乎有什麼發現,他極其期待。
錢日生聽了一醒,原地轉身看了一圈地上的腳印,心中更加覺得奇怪,終於開口道:“這些人看起來不太對。”
馬先和老楊頭聽言都紛紛回身,四道目光一齊射向錢日生。
錢日生陡然被人這麼關注,頓時有些不太自在,語氣有些畏畏縮縮:“這兩個人互相扭打在一起,其中一個死於背後中刀。”
他做了個笨拙的捅刺的動作,疑惑的說道:“陡然遇刺,劇痛會讓人肌肉繃緊,俗話叫哪疼護哪,他背後遇刺怎麼會死狀蜷縮呢?”
老楊頭和馬先嗯了一聲,均點點頭表示贊同。錢日生繼續走到另外兩具屍體前:“而這個人,他被人一刀穿腹,倒臥情形來看,執刀人就是旁邊的這位。”
錢日生有些緊張,以前都是在斂房裡查驗死因,有時候會根據上頭的要求,做一些合理的“修飾”。但是師父私下告訴他,有的案子不能不留一手,防著日後翻案,所以他都會自己私下再記錄一次,內容有時候截然相反。
久而久之,他既學會了如何偽裝傷口,又目光如炬,能看出旁人無法察覺的端倪。
他穩了穩心神,繼續說道:“可旁邊這位的死狀來看,應該是他殺別人的同時也被周圍的人割了喉,那這就有些不對了。”
錢日生正好走到馬先身前不遠,大略比對了一下距離,隨即前踏一步做了一個捅刺的動作。
馬先摸著腮邊的鬍子,也看的極其認真:“那又怎麼不對了?”
錢日生不放心似的又看了一邊地上的屍體,又往前邁出一大步,隨即出手捅刺,畢竟在佳夢關被馬先指教過,這一出手極為順暢。
馬先笑道:“嗯,這手還像個樣子。”一旁的老楊頭都不禁莞爾。
錢日生指著地上的屍體說道:“步伐前踏,往對手腰部捅刺,必須要突然發難,出手時會下意識的低頭……”
“哦!”馬先眼睛一瞪,恍然大悟:“既然低頭,怎麼會死於割喉?”
老楊頭也補了一句:“而且如果是混戰,應該越戰越散,不會腳步這麼聚集,好像刻意站著,捉對廝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