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瞳仁針芒似的一閃,錢日生正巧看在眼裡,心裡登時一沉,他想起了假郡守對付自己時的模樣,也是這種毒蛇一般的眼神。

對方是動了殺心,不想讓他們走了!

他終於猜到山下屍體擺佈玄虛的目的了,那是給官軍看的:佳夢關的車伕、仵作通匪,謀殺郡守,內訌而亡!要不然馮師爺已然離開,為何又轉而回來,還跟山匪攪在一起?

老楊頭心裡也是惴惴不安,他閃了馬先一眼,只見對方若有意若無意的正平攤著手掌,在下巴上來回磨蹭著鬍子,瞳仁卻賊光忽閃。

他不露聲色的眨了眨眼,想著既然到了這份上,索幸問明白底細,於是嘬了口煙問道:“對了,山底下我看到老三他們……”

他說到這裡就不說了,只是嘿嘿乾笑著看著對方。

廖瘋子剛要喝酒,聽了眼睛一翻:“楊爺,怎麼的?問罪來了?”

馬先心裡連連叫苦!你扯這個幹嘛呀!這不是趕著投胎嘛!他苦笑著臉,心裡暗罵:媽的才出虎穴又入狼窩,這可怎麼辦?

耳邊廖瘋子聲音鏗鏘有力:“老三他媽的吃裡爬外,我眼裡能容得了沙子!楊爺,這可是我的家事!”

老楊頭鬆弛的眼皮不易覺察的顫了顫,若有似無的瞟了一眼馬先,然後湊近廖瘋子耳邊輕聲說道:

“當家的誤會了,我們之前有個大買賣,之前我脫不開身,所以託人帶話是想讓三爺跟你說一聲,但是封城一直收不到信。”

“這老三倒是沒說。”廖瘋子搖了搖頭下意識的就問了一句:“什麼生意啊?”

“東家說了,是這個數。”說完手掌攤開,意味深長的盯著廖瘋子點了點頭。

對方眉頭一顫:“五萬?”

“五千。”

“切。”廖瘋子端起碗就要喝。

“黃金。”老楊頭補了一句,對方明顯一愣,剛要說話,楊爺趕緊噓的一聲:“據說是東邊來的黃白貨,是官面上的,兩個月後,東家有辦法讓他們走這條道。”

他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者對面的馮師爺,對方卻似乎更加關注錢日生,眼珠動都不動,老楊頭心裡暗自確定——

這個佳夢關的師爺,應該不是東洛的人,否則不會一點都不關心。

馬先彷彿渾身難受似的,換了隻手又橫掌蹭起了鬍子茬,時不時撓兩下下巴,眼神卻閃爍不定的盯著老楊頭。

老楊頭正巧扭頭,剛一和他對視,馬先眼神迅速晃了兩下廖瘋子,隨即又轉了回來繼續拿手掌蹭著鬍子。

老楊頭閉了下眼皮,已然心知肚明,擒賊先擒王,先能脫身再說。他暗自醞釀半晌,終於悄悄說道:“當家的,借一步說話。”

廖瘋子聽了略微一怔,黃金迷人心竅,本準備今夜下手竟然有些踟躕了。

一旁的馮師爺心思機敏,一眼看出老楊頭想要扯謊下山,他站起身來呵呵笑著:“冒昧了,既然是大生意,我們賈家也想聽聽。”

也不管老楊頭是否同意,邁步就站在了一起,無意間胳膊肘支了一下廖瘋子。

廖瘋子站起來一把攥住老楊頭手腕,隱約間拿住“外關”、“匯宗”二穴,嘴裡卻呵呵笑談:

“走,我們進屋好好談。”

此時誰都沒有在意,對面的二當家眼風和老楊頭驟然一碰,冷淡的雙眸一閃,電石火光般的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