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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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枯藤老啦——”賀遠山身子傾了傾:“自從賀謹一死,緊接著就出了刺駕的大案,再加上扶風在西昌被人追殺,這幾此失利讓雍王對夏枯藤失望透頂。這些您都是知道的,再加上工部那頭也出了岔子,前不久水工都統被人發現竟然是個昌平間諜,在我大雍潛伏了七年!這個時候冒了個裴元華出來,還能和幾個首輔重臣一同覲見,顯然是在預備什麼。”
公冶王眉梢聳起,最近他一門心思都在鹽務差事和雍王病情上,沒想到朝廷中已經暗起波瀾,密參院如果換人,這個人選對他來說太重要了!
他手指蹭著八字鬍喃喃道:“夏枯藤自雍王起兵之時便已追隨,傳言……”
“傳言最要人命,”陸伯言這時站起身,看著門外簌簌而下的雨霧愈發顯深沉:“要不是雍王放風,誰敢傳密參院的閒話?夏枯藤這幾次進宮都捱了碰,傳言都在說他的‘過’,這邊開始傳裴元華的‘功’,三爺您想,一個踩一個捧,這是什麼徵兆?”
公冶王心裡對傳言已經信了八九成,手指不安的搓動著,沒想到短短十來天,京裡已經有了這麼大的動靜,聽說扶風已奉旨回京,所有的事情不會平白無故的突然集中在一起,他本能的察覺道有事發生。
窗外細雨如棉,整個花廳安靜的出奇,這時管家走到門外,送來一本薄冊:“這是楊星剛送來的訊息,請殿下過目。”隨後趨步進屋,將冊子放在桌上,又將幾盞燈燭火點亮便自覺地退了出去。
公冶王經手展開就著光一看,眉頭皺了皺便放一旁:“嗯?”後面就不吱聲了。
二人見公冶王如此關注,都湊過來瞧,公冶王將信紙遞給賀遠山,疑問道:“這個賀三川怎麼還在外邊?還去了佳夢關仵作家裡?”
賀遠山尷尬的揉了揉鼻子,解釋道:“他是逃犯,但是夏枯藤給他打遮掩,刑部一直沒法拿他。”
公冶王眉頭一蹙:“夏枯藤未免管過頭了吧。”
陸伯言捧著密信,骨節嶙峋的手指點著文字說道:“事情不簡單吶。”
賀遠山瞥了陸伯言一眼,對這個“剛上船”的人素來就瞧不上,心裡哼了一聲:“假諸葛。”
陸伯言身形在燈影來來回晃盪,語氣幽幽:“看後面寫的,據言‘世子攜隨從若干回京’。”他看著眉頭緊皺的公冶王:“這‘隨從若干’可是關鍵,扶風一行人現在可雜的很,裡面有佳夢關的兩個人證,還有一個情報黑市的神秘商人,聽說這個人已經成了扶風的門客了。”
公冶王臉上的筋肉迅速抽搐了兩下:“人證?”
佳夢關是他經營多年的地盤,走私斂財不說,母國婁山與他所有的私下交流都在佳夢關秘密進行,一旦京中有變,賀遠山封鎖九門,婁山國重兵壓境引為外援,立刻就能控制大雍!
可所有的安排隨著賀謹赴任佳夢關而打亂,賀遠山幾次和自己的哥哥暗示央求,都被其冷拒,賀謹甚至還拿出賀家家主的身份告誡賀遠山不要玩火,不要趟奪嫡的渾水,甚至明說讓其自首陳明走私斂財的事情。
這樣的僵持在賀謹臨出發前終於鬧翻了。
“事情辦成了,你就是賀家家主。”公冶王低著眼瞼回想著自己對賀遠山的許諾,不由得覺得有些口渴,想喝茶卻發現杯子已經空了。
事情到此為止便開始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陪同賀謹上任的是吏部的一個曹掾沈航,賀遠山親自交代路上要辦的利利索索。可沈航回來卻見鬼似的說路上遇到了埋伏,另一波人將賀謹劫持!
隨後便驚聞佳夢關出現敵情、賀謹出逃的訊息。好在楊星派人傳來密信終於陳明佳夢關案由,公冶王又驚又怕,暗中開始摸排線索,卻始終不得要領,甚至發現連六爺也在暗中打探,兩邊默契的透過中間人通氣,發現均都一無所知。
公冶王沉浸在回憶中,連陸伯言說的什麼都沒聽清,一聲炸雷將他一驚:“啊,你說什麼?”
“我說——都說扶風是個成天喝酒聽曲的破落戶,浪蕩猥瑣胸無大志。和侍女有染,事後有了孩子連姓都不給,你說這樣的人能成什麼氣候?”
公冶王和賀遠山均無聲的搖了搖頭。
陸伯言的身形在燈影下恍恍惚惚,自己反駁了自己:“可偏偏就是這樣的人,手底下竟然藏著這麼一套班底,這份隱忍令人可怖。”
公冶王如坐針氈,原本好好的狀況突然就來了急轉,他偏著頭注視著門外的雨勢,思慮著說道:“沈航已經“病死”,就算翻案也牽連不到我身上。”
“話不是這麼一說,”沉雷拖著長長的尾音,四方天井中雨勢如煙如霧,陸伯言在電閃中時明時暗:“這就像弈棋,國手佈局不著眼與一子得失,而是步步緊逼。那兩個人證一個是佳夢關的仵作,另一個據說是密參院的諜探,扶風此時正是踩著別人往上攀的時候,他若是聰明一定會帶著他們親見雍王稟明案情。”
屋內的人都順著陸伯言的話語開始陷入沉思。
“賀謹就要翻案重查,一翻案沈航死因就必然引人懷疑,那楊星必然要被問責,”陸伯言步步推敲,語氣這時候變得語重心長:“三爺,楊星是您的人,您到時候肯定是要避嫌的,那案子誰來審?夏枯藤?裴元華?還是——六爺?”
這番剔骨剝肉的分襲,說的座中人毛骨悚然,他面向賀遠山:“你要是賀三川,得知親叔叔想害他父親,你怎麼想?”
“恨!”賀遠山瞳仁一黯,暗抽了口涼氣,雙拳捏的骨節發白。
陸伯言又看向公冶王:“您要是扶風,手裡握著的人能夠絆倒一個樹大根深的王爺,並且取而代之,您又會怎麼做?”
公冶王呼吸一滯,冷淡的吐了個字:“爭!”
“高手過招,一劍封喉,”陸伯言雙目泛著攝人的寒光:“此案鐵定震驚朝野,到時候六爺指揮大臣群起而攻之,這個跟頭栽下去可就完了!”
幾句話說的條理分明,公冶王與賀遠山目光直愣愣的看著他,一霎時竟覺得有些陌生。
“依你看,眼下這步棋該怎麼走?”
“那兩個人證跟著扶風太危險,今時不比往日……”陸伯言嚅囁了一下,再說下去有點難以開口,想了想,轉了一句:“天若有情天亦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