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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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之中靜的如同古廟,官員書吏盡皆無言的想著各自的心事。
房一行滿臉的愁思,盯著眼前的文書筆錄讀著,心裡其實得意極了。
這次三司會審,刑部出了大風頭。一等一的大案要案,涉及官員叛逃,雍王既沒有讓密參院接手,也沒有讓監察院督辦,卻讓刑部一肩挑了。這等風光,可不多見。
一陣熱風吹入大廳,兩邊的字幅都被吹的嘩嘩作響。
“賀謹叛逃一案證據確鑿,賀三川作為其子,當堂抗辯,拒不認罪,按律當連坐問斬!”
賀三川彷彿捱了一悶棍,面色灰敗,冷汗淋漓,頭被人摁在地磚上,掙扎著看著前方正在踱步的房一行。
房一行走回座位,一轉身,竟變了一副悲天憫人的面目,溫語安慰道:“賀三川,說起來我和你爹其實交情匪淺,還一起搭過班子共過事,無論公務還是私交,都很處得來。”
他頭扶著額頭,顯得無限惋惜:“你的滿月酒、百日會,我都去過。當時還說你日後必定建功立業,比你老爹有前程。”
賀三川瞪著眼睛,額頭青筋乍現,臉漲得發紫被人死死摁住,彷彿一隻無力掙扎的困獸,只能嘴裡不停的嗬嗬作響。
光天化日,旁聽的幾位大人眼睜睜的看著,心中各有所思。
房一行遙望天棚,悲憫的嘆了口氣:“誰能想到,你今天卻要死於國法無情,還偏偏死在我的令籤之下。哎!這人吶,究竟是從何說起呢……”
賀三川被眼前的一幕幕整的七葷八素,萬沒想到這就要當庭結案,心中一個閃念:
“莫不是今天就要開發了我?”
“來人,”房一行神色凜然:“將賀三川押下去,關入死牢,待我王批覆下詔,便可結案。”
……
死牢與其他監牢不同,這是一座地下監牢。只有兩座望樓,初來之人甚至都尋不見地方,也實在看不出森嚴之感。
在厚厚的黃土層上挖出豆腐塊一樣的監區,四周上下都壘著巨大的青石條,砌的嚴絲合縫,彷彿一個又深又闊的天井,沿著天井四壁掏出一孔一孔的窯洞,這便是牢房。
只有一條通道可以連通井口,要是碰到雨雪天氣,就會扣上一個六尺見方的石門,鎖的死死的一絲光都不透。
結案判決的死囚都會在這裡羈押,等待最後的時刻。所以這裡有個外號叫“通天井”。
任你王侯將相、達官顯胄,進了這裡都終日等待著死期將至,悽悽惶惶,又奢望萬一之恩。
囚犯們在恐懼與焦躁中日夜流轉,不知今昔是何年。甚至很多人還沒等到押解出去宣判就已經瘋了。
死亡在這裡並不可怕,反而是漫長的等待令人煎熬,生怕一道“恩旨”下來,斬罪成了剮罪,一人變成了滿門。
於是每當這裡的犯人被提押上去行刑,其他監牢裡的人反而會道一聲“恭喜”。
賀三川被人夾持著,在搖籃中吱吱嘎嘎的下降,隨即被人一推,進了一間木柵號子裡,只聽背後砰的一聲大門緊鎖,叮裡噹啷的一陣鎖響,他才從渾渾噩噩中略醒過神。秸稈草鋪的黴潮味和騷臭味混雜在一起,濃烈的嗆人,讓他忍不住的作嘔。
他藉著天井上透下來的光,打量著四周,窯洞裡黑黢黢的,勉強能看見十來個犯人,或靜坐,或踱步,有的唸唸有詞,有的抬頭望天……真跟壁畫上的菩薩一樣,姿態各異。
賀三川的日子並不好過,自從進了死牢,三更用刑,五更捱打,沒有一日安生。
牢頭暗下受了指使,翻來覆去變著花樣的繃扒吊烤,鞭子抽的他死鬼似的破口大罵,直到喊不動了對方又用竹條浸了鹽水輪番猛抽。
獄卒們一句問題也不問,只顧著用刑炮製,打的賀三川血花四濺,渾身上下竟沒一塊好肉。
賀三川身子被高高的吊著,有氣無力的耷拉著頭,只能看見獄卒們來回晃動的雙腿,心裡是又悲又憤又覺淒涼。
自己出身名門,出入扈從跟隨,鮮衣怒馬;在外帶兵更是意氣風發,豈料竟然一日之間打落凡塵,直下地獄。
他身上疼的如同火燎,這時只聽“日”的一聲,鞭子啪的直掄頭上,賀三川彷彿到了極限,腦子“嗡”的便暈死了過去。
當賀三川醒來時發現周圍變了,他費力的撐開眼皮,只覺得一陣的眼暈,這才看見是個乾淨房間,輕柔的月光灑在身上,星空明澈,顯得靜謐極了。
他略略抬起頭,努力用目光夠著看身上,傷口都裹著白布,他心裡有些詫異。
這時耳朵才恢復聽覺,嗡嗡嚶嚶的起初聽不真切,慢慢的終於分辨出是兩個人正在談話。
“夏大人,此案已由刑部結案,案卷已經呈上親閱,怎麼這就又移交了?”
聲音泛著迴響,隨著依稀的腳步聲正變得越來越清晰。
他分辨著說話聲,覺得耳熟,默想了一會兒才認出來,這是房一行的聲音,他想象著那雙三角眼,心裡更加沉重。
另一個蒼老的聲音讓他好奇,聽起來很陌生。
“我王口諭,此案尚有些許不明之處。因涉及邊關要地,且賀三川還是密地參將,諸多細則更不可外傳。為保機密,由密參院接管,所有案卷一律不許留存,盡數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