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大概就是這些了,你父親的事情我們還在查,究竟是‘失蹤’還是‘叛逃’,眼下尚未定性,你不用太過擔心。”

刑部的參議小心的吹乾筆錄上的墨,隨即將一摞紙在桌上磕整齊後收好,便宣告了今天的審問終於結束。

……

接下來的三天,沒有任何問詢,賀三川期待和焦急混在一起,既希望三叔能幫忙聯絡上太子;又焦急於父親賀謹的案件是否有新的進展。

算日子,兩國和談已經進行了,可自己父親的下落卻一點風聲都沒有。

每次有腳步聲,都讓他期待的站起來,可又過了兩天,仍然沒人搭理他,賀三川感覺自己似乎已經被人遺忘了。

當天傍晚,賀三川剛吃完送來的牢飯,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嘴裡還嚼著飯,就看見一群官差湧了進來。

“賀三川,今天三司會審。”帶頭的官差說完這句話,就派人將賀三川架了起來,然後補充了一句:“煩勞不要讓小的們為難。”

賀三川聽到“三司會審”,心裡反而寬泛了些,房一行就算再強的手段,總不能隻手遮天吧,三司會審意味著太子一定知道了。

他點了點頭,就跟著他們走了。

審問的公堂設立在監牢的官署大堂,這種地方的案件不方便傳播太廣,所以都是小範圍公開。

他一走入堂中,便發現氣氛有些不對,房一行作為欽點主辦官員坐在正中,密參院的那名主事官員也在。

賀三川注意到,今天還來了一名監察院的御史,三司官員都列席旁聽。

大家都靜默無言的看著眼前的一摞卷宗。

房一行面容嚴肅端坐堂中,將手朝半空一拱:“此案本官由我王欽點本官主審,嫌犯乃朝廷要員,案系我大雍安危。”

他頓了頓,左右分別看了眼正在默然旁聽的兩位陪審,繼續朗聲說道:“嫌犯賀謹由西昌使臣升任海昌郡守,設衙佳夢關。一乃守牧一方,二來協守關隘。可經人報案,賀謹連夜出逃,去向不明。”

賀三川認真的聽著對方的案件描述,這時才明白,父親“失蹤”了。但是聽對方的語氣,好像是主動去了某個地方,而且很顯然,沒有對外透露行蹤。

房一行三角眼陡然一閃,電光火石一般隨即又暗淡下去,舉起手中的一摞文書:“這是賀三川的口供,本官和諸位大人審議多日,目前問題有三。”

賀三川心中一提,知道入了正題了,立刻整頓精神細聽。

“其一,賀三川在賀謹出使期間,先任輜重營校尉,和賀謹通訊想要入京任職。賀三川供辭描述,乃出於仕途考量。”

賀三川眼睛眨了眨,一時想不明白這個信和案子能有什麼粘連,怎麼偏偏要單拎出來?

房一行彷彿知道他心中所想,語氣平緩顯得莊重肅穆:“一個校尉,如此容易便升了機密要地的駐地參將,每三個月還能特例入京述職。”

他放下手中文稿,閃了賀三川一眼問道:“想必你父親賀謹背後出了大力了,敢問通的誰的門路?還是說——另有高人幫助?”

賀三川這才聽懂其中三味,這個問題問的極其刁鑽!

因為這件事是太子安排的,根本沒有透過父親。而且父親一介使臣,根本做不到把手伸到兵部去給自己安排職務!

他忐忑的深吸了口氣,有些不安的動了動身子,嘴裡想要說話卻又猶豫的憋住了。

“賀三川?”

房一行挑了一下眉毛,冷冷的看著他,一旁的兩位官員也目光所至,等待這賀三川的說辭。

賀三川想了一下,最後不知可否的說了句:“不太清楚,我只是遵令行事。”

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答案了。

周圍沉默了一會兒,只聽來自三個衙門的師爺都在認真的記錄著每一個字。

而房一行卻沒有深究下去,繼續丟擲了第二個問題:“你進駐風池縣,獨自領兵,立即回信給賀謹,是嗎?”

賀三川點頭預設,隨即醒悟到什麼,趕緊開口說道:“信中我只寫了我升任守備參將,並未洩露任何駐軍地點以及公務細則。這個任命是兵部下達,言明不予外傳的。”

風池縣是軍治縣,尚未公開。除了密參院機事房的案檔庫和軍方五軍都督府下轄的軍參司,任何部司的圖輿檔案都沒有標明方位和名稱。

如果真的在信裡寫了,往嚴了辦便是“漏洩機密”,是大罪;而且父親當時可是駐外使臣,萬一再掛上通敵之嫌……

他想到這裡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心裡暗道僥倖,差點沒讓這個房一行三言兩語給繞進去!

房一行繼續問話,越加顯得從容,一旁的兩位官員都各懷心思的坐著,兩人不動聲色的互相閃了一眼,又立刻避開。

都兩人都是常年經手辦案的老手,此時均萌生了同一個想法:

這個主審房大人一步一套,這是要將賀三川往死了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