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是後半夜,但五萬大軍一日的泔水和糞水不少,山路上仍有新兵趕著馬車在忙忙碌碌。

兩輛馬車進了林子,才一刻的時辰就出來了,馬車拉著空泔水桶停在林子裡,兩個兵跑出來摘了面罩在山路上喘氣兒。

“太臭了!那泔水坑都快滿了,還不讓燒埋!”一個少年大口吸著山風,蹲在地上發牢騷。

“你小子懂啥?這才剛開春兒,山裡還生著不少枯草,燒起來把山給點了,殃及大軍營帳哪個擔待得起?”另一人三十來歲,身量壯實。

少年一聽就樂了,“可別提大軍了,都督到底啥時候回營啊?”

那壯漢道:“聽說還在盛京城裡查案呢,大案!”

“嘿!武將乾的都是練兵的活兒,咱們都督倒好,幹上衙門裡的活兒了。盛京城那是啥地兒?皇城!城裡的大官兒一窩一窩的,查個案子還得用咱們都督,欺負人吧?”

那壯漢被這話逗樂了,一腳尖子踢在少年屁股上,笑罵:“啥一窩一窩的,兔崽子才一窩一窩的!”

少年險些一頭栽倒,捂著屁股回頭惡狠狠道:“就是兔崽子!朝廷裡的狗官、龍武衛驍騎營的兵痞,都他孃的是兔崽子!”

壯漢一聽,嘆了口氣,“行了,軍侯都尉他們都命咱忍著,咱就忍著吧。”

少年聞言,憤憤站起身來,“忍到啥時候?那群龍武衛欺人太甚,天天罵營兒,一天一個花樣兒,都罵到咱們都督頭上了!他們說咱都督是仵作出身,只會驗死人,不會練活人,除非咱們都變成死人。伍長,那群兔崽子都咒咱們去死了,還忍?”

“得了,你以為他們不憋火?他們是驍騎營的,愛馬如命,那匹野馬王偏偏跑到了咱們大營裡,咱們關著營門,他們不敢硬闖,除了罵罵營圖個痛快,還能幹啥?”

“我呸!他們要不要臉?那野馬王本來就是跟著咱們從關外回來的,只是性子烈,咱們只得放它在軍營四周溜達,驍騎營的人眼饞咱們的馬,搶也就算了,搶不著還要罵營,欺人太甚!”

“都督回來了,興許他們就收斂了。”

“那都督啥時候回來?”

“聽說湖水冰融了就回來。”

“行!”少年轉身就往林子裡走,“那明天咱就去刨大澤湖的冰!”

那伍長一聽又樂了,“你以為把冰刨開了都督就能回來?眼下湖水還冷著呢,咱們可是水師!水不暖練啥兵?我聽陌長他們說了,都督要回來少說還得一個來月。”

“啥?咱們還得忍一個來月?”少年回過身來,氣得直點頭,“那湖冰刨開後,咱們全軍都到水裡潛著得了!”

“幹啥到水裡潛著?”

“裝烏龜王八!”少年高聲一喊!

話音剛落,林中忽聞簌簌草動之聲,他以為是伍長跟進了林子,壓根就沒當回事兒,身後卻忽然有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少年一驚,剛要反抗,頸側捱了一記手刀,翻著白眼就暈死了過去。

劉黑子就地將人放倒,抬眼時看見暮青的眼神,點頭便利落地將人扛起,和石大海一起將少年和他的伍長送進了山路對面的林子裡,回來時手中提著兩個腰牌。

暮青接過來一看,南大營的。她將腰牌遞給劉黑子和石大海,剛剛那兩人與他倆身形相像,且劉黑子就是要去南大營的。她命令不動那輛空泔水車,四人只潛入林中隱蔽。

過了會兒,一輛糞車從林子深處趕了出來,看見有輛空車停在空地上,人卻不見了,不由納了悶。泔水車擋了路,兩個兵只得停下來到前頭察看,剛走到車旁,兩人的腳步便齊齊一僵——車轅上不知何時多了道人影!

兩人齊驚,還沒回頭,頸側便一痛,雙雙仰面而倒。

劉黑子和石大海將兩人往泔水車上一放,趕著馬車便到了對面的林子裡。

這兩個兵是北大營的,暮青和月殺拿了腰牌,劉黑子和石大海扒了四個兵的軍袍,四人便在林中速速換衣。這兩個北大營的兵身形都較為削瘦,月殺挑了個高的,暮青挑了個矮的,一接軍袍,就地寬衣解帶!

月殺一驚,眼神殺人,剛瞪向暮青便見她已麻利地寬了外袍,那殺人的目光一睃便慌忙轉開,急急往暮青身前一擋!

劉黑子正往身上套軍袍,見月殺負手不動,在林子裡立得筆直,不由奇怪地看向他。

石大海也覺得古怪,探著頭就往月殺身後看了一眼。

月殺見了,眼神霎時化作一把剔骨刀!

兩人忙低下頭去,心中更覺古怪——都督也沒啥啊,不就是穿了身神甲?他們都知道,隊長為啥還要擋著?

兩人只敢看不敢問,執行夜間任務的規矩時要當啞巴,都督和隊長都這麼說。

暮青換衣的間隙瞥了眼月殺的背影,這人迂腐至極,她裹了束胸帶,又穿著中衫和神甲,且林中的陰蔽處,劉黑子兩人能看見什麼?但月殺就是要擋著她,直到她換好了軍袍,且軍容齊整後,他才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