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你在寫字嗎?”

“哦,陳文啊,怎麼,你想學?”

小男孩靦腆的扯著自己那洗的泛白的衣服,道,“我沒錢。”

“哈哈,”老人笑了起來,直起身撫摸著自己頷下的長鬚道。“陳文,既然知道你沒錢,你還要學?”

“只是好奇,”小男孩侷促不安的道。“看爺爺寫的字就像是圖畫一樣,看久了彷彿就像是看一張圖,好奇怪。爺爺,文字很美吧!”

老人雖然在笑,卻並無嘲笑的意思,反而神色無比的慈和。他有七十了,在村裡的輩分很高。雖然看他住的地方顯得很簡陋,可無論是村裡人還是鎮上的人,對他都很是恭敬。據說,他是個舉人,多年前還在鎮上教書。

“嗯,確實很美。”老人道。

“爺爺,學寫字會不會很難?”小男孩問道。

老人看著小男孩。小男孩不過十來歲,看上去很是單薄,加上一身別人穿剩下的破舊衣服,便顯得很寒酸。老人自然知道小男孩的底細。同村子的人,無論年幼還是年老,老人都知道他們的底細。小男孩的父母早亡,留下小男孩一人過活,村裡的人稍微會幫襯一下,其餘主要還是小男孩自己下地或者幫別人做事獲得衣食來源。小男孩想讀書,他自然可以教他,可很多東西卻已註定了小男孩學習之路的不長。

讀書是需要錢的,哪怕再節儉,也許要錢來買書本買筆墨紙硯。更何況,正規的書塾是在鎮上,需要不事生產,需要長年累月的學習。

老人心中一嘆,對小男孩心生憐憫。他抓著樹枝在地上寫了兩個字。

“你看這兩個字是什麼?”

小男孩睜大了眼睛左瞧右看,非常的認真,卻又露出苦惱之色。

“這是的名字,”老人道。“你看,是這樣寫的。”老人抓著樹枝一筆一畫的寫著,為了讓小男孩看清楚,他寫的很慢。小男孩蹲在一旁,眼睛盯著,手指畫著。老人寫完便已起身,“你要記住,字怎樣的結構,怎樣的寫法,記住了,就成功了一半,然後經常練習,就成了。”

“謝謝爺爺!”小男孩站起身道。

老人摸了摸他的腦袋,道,“是不是還要去給人放牛?”

“嗯,我這就過去了。爺爺,我會背下來的。”小男孩認真的道。

“行,去吧,明天我來考校你。”老人道。

小男孩重重的點頭,然後朝著老人一躬身,便蹦蹦跳跳的朝著村外跑去。老人摸著鬍鬚,眸光幽幽,旁邊的一棵梨樹只剩下幾片乾枯的葉子,在寒風中瑟瑟發抖。老人低嘆一聲便轉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冬天,萬物蕭條,哪怕是山上,也是一片灰色。幾頭牛便在山坳間懶散的遊弋著,時而啃啃那蒼黃的枯草,時而抬頭望向山坡,彷彿找尋山上是否有美味的食物。

小男孩坐在溪岸邊,一手抓著頭髮,一手抓著樹枝,模仿著老人的樣子正自一筆一劃艱難的書寫。他沉浸在那一筆一劃之中,彷彿每一筆每一畫都代表了一個陌生的世界。筆畫勾連在一起,哪怕是歪歪斜斜的,也足以讓人幻想。

牛犢撒歡的奔跑,發出那哞哞的叫聲。

寒風呼嘯,寒意刺骨。穿著單薄的他凍得瑟瑟發抖,那露出來的手已是凍得發紅。手上的凍瘡一個連著一個,有的已經破損。可是,可這並未削弱他寫字的願望。望著那歪斜的字,他呢喃道,“爹爹,孃親,你們看,文兒會寫字了!現在我雖然寫的不好,可爺爺說,只要記住了經常去練習,就能寫好。爹爹,孃親,我一定會寫好的,不僅寫我自己的名字,寫你們的名字,我要寫出所有的文字。”

夕陽西下,寒鴉歸巢。

在一群牛背後,一個小不點揮著樹枝,趔趄的跟上。

炊煙,夜幕。

小男孩坐在破敗的茅屋門前,雙手撐著下巴,眼睜睜的看著對面屋頂上的炊煙。村落裡,昏黃的光從家家戶戶灑落出來,飯菜的香味飄散在屋宇間。他顯得很孤單,也很失落,眼前的場景讓他越發的想念已經去世的爹孃。但是,他卻並不怨恨,也不絕望,只是憧憬著,希望自己能夠如大家一樣,讓自己破敗的屋宇變得生氣起來。

兩個孩童從對面屋子裡跑了出來。其中一個女孩兒,不過六七歲的樣子,穿著紅色的棉襖,雙手縮在袖子裡,鼻涕不時垂下來。

“陳文,你不冷嗎?”女孩旁邊的男孩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