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流凌亂,如一股股激流在這洞窟之內衝撞。黑暗沉沉,無半點光縷色彩。

有人憑空而現,眸光幽冷的盯著祭臺的方向。

凌亂的氣流從此人的身邊掠過,帶起那衣袂的翻飛。很快,這人朝祭臺走去,沒幾步他便停了下來,盯著地面上那一動不能動的神王。神王如已死去,無聲無息,那扭曲的姿態,那在黑暗遮掩下猙獰的面孔,表明其經受了極其可怕的傷害。

這人眉目陰冷,並無絲毫的憐憫。

注視許久,似乎確定了神王已經死去,這人冷哼一聲,轉身消失在洞窟之內。過了許久,無聲無息的神王睜開了雙眼,陰狠的光芒從雙眼中射出。他艱難的坐起來,喘息著,目光在洞窟內流動。四下裡一片寂靜,死亡的氣息讓人難以透過氣來,凌亂疾馳的氣流,如無頭蒼蠅一般的橫衝直撞。

神王咳嗽起來,咳嗽聲在這洞窟之中迴盪。

他並沒有死,剛才的假死不過是為了避開來人。他有自己的計劃。雖然身體受傷嚴重,即便修為受到重重的打擊,卻也未能剝除掉他所有的能力。

他在上山路上,在那無盡天梯中掙扎。

他還沒到。還沒到便說明他還有機會。

面龐微微一抽,他想笑,卻沒有笑出來。他止住咳嗽,努力的讓自己站起來。臟腑受損嚴重,他絲毫的動靜便會牽引得臟腑劇烈的痛楚。鮮血不斷湧上口腔,從緊閉的嘴唇間滲透出來。他心裡有氣,戾氣、煞氣、憤怒之氣,交雜在一起,支撐著他面對現有的困境和狼狽。眸光一掃,洞窟再無先前的威嚴大氣,更沒有了作為神王宅邸的恢弘,只顯得如落魄者一般的寒酸。

你在嘲笑我嗎,父皇?你的英靈在這裡徘徊,就是為了看你皇兒落到這個地步嗎?你笑吧,放肆的笑吧,你的皇兒可沒有如此脆弱,能在這裡一蹶不振,更不會如你那般失去理智。我還有幾乎,我還有後手。

他揚起頭,很想長嘯一聲,發洩心中的憤懣。

只是他沒有。發洩只會讓他自己陷入更侷促的地步。

他望著,呼吸,吐納,思緒平緩下來。

轉身,挪動,彎腰,撿拾,一步步走上祭臺。蒼龍已死,國運殘存。諸神啊,你的王陷入困境,你們這些僕人在何方?難道你們這些墮落的沒有遠見的蠢貨,只知道蟄伏遠遁?若是如此,我拯救你們幹什麼?

他很累,鮮血從口中漫出,滴落在地上。

他到了王座前,身子一軟,便歪倒在王座上,睜著一雙無神的眼睛注視著整個洞窟。他的懷裡,是他剛才撿拾起來的東西。這些東西黯然無光,如失去生命的屍體。但是,它們是有用的,至少比那些神要有用。休息了好一會兒,氣息也平穩下來,身體裡也有了一些力量。他開始將懷裡的東西一個個樹立在面前的地上,組合成一個勺子形狀的陣法。當這一切做完,他倒頭靠在王座上,長長的吸了口氣。

他還有後手,這個後手才是最為重要的。

先前他是失算了的,他沒有想到仇九竟然會將另一個道移除出體內,只保留他的那個道,也正是因為如此,仇九與那道融合在一起,互相為一體,也使得他不但未能召喚到那道的親近,反而遭受了那道的反噬。

仇九耍了他,正如他耍了太子永燧一樣。

呵,動心眼了!

腳下的那些東西倏然流溢位一縷縷的光。光交織在一起,構成一片星雲。星雲似乎在生長力量。洞窟內的氣流還在亂竄。星雲裡卻生髮出嗤啦的聲音。他坐在王座上,卻是再沒有注意自己所制的陣法,也沒有在意它的變化。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在自己的思緒裡嘲諷、斥責、笑傲。

星雲倏然間放大,籠罩整個洞窟。

氣流一下子平靜下來。黑暗的洞窟也變得璀璨多姿了。

他回過神來,猙獰的面孔在那星雲明暗不定的光的映襯下,多了幾分威嚴。他緩緩吸了口氣,雙臂曲在胸前。他調動體內殘留的法力,小心翼翼的讓法力在體內流轉。當他緩緩閉上眼睛的剎那,忽然兩道身影出現在洞窟中。他眸光一凝,體內的法力瞬間迸發。他咬金嘴唇,強忍著撕心裂肺的痛楚,而後身影一晃,消失在王座上。

星雲消失。洞窟黑暗。氣流發出淒厲的尖叫,橫衝直撞。

蒙圩和太子永燧站在洞窟內,看著那空空如也的王座,兩人的眉頭都蹙了起來。亂竄的氣流不時撞在他們的身上。暗沉幽冷的洞窟,如亡靈的聚集地。

“看來,他並不需要我們的幫助。”太子永燧冷笑道。

蒙圩眯著眼睛,似乎在思索什麼。他道,“不管他需不需要我們的幫助,現在已不能由他自己做主。獵道者已經插手,便說明所有涉及他的事情,都是獵道者的事情。”沉吟片刻,他繼續道。“他避開了獵道者,也避開我們,說明,他有秘密。”

永燧目光一掃,望著一側洞壁上鎖鏈。他想到自己的父皇,想到自己被神王永焱坑了一把,內心裡便不由得升起怒氣。只是,他內心的不悅並沒有表現出來。

“這裡可是他的老巢,他躲在什麼地方,你能找到?”

蒙圩將手裡的鐮刀插在背後,擼起袖子,蹲在地上。

“沒有什麼是我們獵道者找不到的。”

永燧靜靜的看著他,他並不否認獵道者的能力,也不否認蒙圩能找到永焱,只是,這跟他並沒有太大關係,甚至永焱是否有天大的秘密也跟他沒有多少關係。目下他所關心的,是自己與獵道者糾纏在一起,是否會影響他自己。他可不想成為別人的奴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