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禍不單行(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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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去前邊喝點兒溪水吧!喝飽水就不餓了……”李維軍無奈道。
老三看看兩個哥哥,知道他們也拿不出吃的,只得挺直腿站起來,跟著哥哥去溪邊喝水充飢……
後山溝果然枯枝多,他們們很快撿拾了一堆,然後坐下來休息。
李維軍雙手抱著後腦勺在乾枯的草地上躺了下來,弟弟們見狀也躺下來。清風翻起陣陣濤聲,響在山間。不知名的鳥兒鳴叫在林木間,咪啾,咕嘰,咕咕咕,啾啾啾……偶爾有莫名的動物咕咕叫聲傳來,遼遠孤寂。他們不言語,目睹天空籠蓋著深邃的蔚藍,樹枝縱橫伸展,彎折拐繞,探進視野,如畫在單調的天空一般。
望著天空,聽著變幻多端的聲響,他們心裡卻不約而同的想起了吃的。弟弟想著要是現在有個大白饅頭多好!李維軍想的是家裡什麼時候能過上吃飽了上頓不用擔心下頓的日子……
躺了一會兒,活動的熱汗不多時就消逝了,他們感覺有點兒涼,起身把樹枝捆了四捆,老大兩捆,老二一大捆,老三一小捆,用繩子拉著往回走。經過溪邊,他們又跑到水邊喝水充飢,老三喝了幾口,尊在水邊,看看哥哥們說:
“大哥二哥,水冰涼冰涼的,我現在喝完水更餓了……”
“再忍忍,我們快點兒走,一會兒就到家了!你沒看見媽在家淘洗麥子嗎?說明……”李維軍說到關鍵處,卻住了口。
“說明什麼?”老三趕緊追問。
“說明要有饅頭、餃子吃了!”老二替大哥補充道。
“呵呵……”三個孩子蹲在水邊,看著各自的倒影在河中波動,想著冒著熱氣的餃子饅頭,老二和老三就一起樂呵呵的笑起來。
孩子們回到家裡,沒想到母親為他們做好了香噴噴的白麵油餅。孩子們心花怒放的吃起來。李維軍邊吃邊問母親:
“媽,不是說家裡麵粉很少,過年前就不能動了嗎?”
“別問,趕緊吃!吃完了,別再說起吃過東西!”
孩子們聽了母親的話,頓時明白了什麼。他們不再說笑,趕緊大口吃起餅來。
傍晚,李民源回來了,看見孩子們圍著在做飯的覃紅星,悶聲把一條十多厘米的小魚掛在屋簷下。孩子們看見父親,沒有聲動,當看見了小魚時,都圍了過去。孩子們欣喜的看著小魚。李維群先開口道:
“呵呵,今天可以吃魚了!”
“不能吃,這個是要留著過年敬天的!”李民源面無表情的說。
聽見丈夫冷冷的言辭,覃紅星迴頭瞟了一眼,看見孩子們頓時失望的神情,還有丈夫對於孩子的期盼那無動於衷的神情,她覺得自己比這幾個孩子還失望。什麼東西都要留著過年,這一點,丈夫和李家莊子的人一樣,過年顯貴,平常受罪。
李民源再也不是覃紅星心中的亮點,漸漸的,她覺得他是一塊陰影,搖晃在她的眼前,讓她總感覺很累,很乏,很壓抑,每當想起他,看到他,就想批評他,教訓他,說服他,把他那些自以為是而實際上是大錯特錯的做法糾正過來,但是他是那樣的執拗,那樣的頑固不化,實在讓人難以忍受,難以理解。於是面對這位無法接受又無法改變的人就厭煩,想起他就厭惡。現在她對他是看不懂、看不慣、看不上、也看不起……再想想當初對他的種種肯定,這可真是情隨事遷了。
李家寒酸的新年受到莊裡人的譏刺:每人幾個數量的素白菜豆腐餡餃子,白麵與玉米麵兩摻和的黃饅頭,硬邦邦的湯圓……初一拜年的人群,聚在一起高一聲低一聲的談論李家的年貨寡薄景象,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且樂此不疲。對此,李民源怒火中燒,覺得丟了面子,罵覃紅星不會節儉,不會備年;而覃紅星卻對村裡人的揶揄和丈夫的謾罵充耳不聞,她暗暗發誓,一定要儘自己所能讓孩子出人頭地,決不能在這村莊裡任人欺壓。
元宵節過後,孩子們就開學了……儘管李維群在家裡,不能去學校讀書,覃紅星還是儘量抽空教授他,不讓他落下。李維群大多時間自己看書學習,不會的經母親一點即通。只是他學習的優秀得不教育體系的認可,也就意味著他的學業是不被社會承認的,他也就無法以此成就自己的人生。這是覃紅星期盼他們都以此順利離開李家莊子謀生的內心無法接受的。
李維群在家裡很認真學習的樣子,讓覃紅星和李民源看到就心充滿愧疚。但是誰也不敢提,包括老大老二也是不敢說什麼,他們顯然也在風風雨雨裡感到了這其中的不同尋常。平常放了學,回到家的孩子除了寫寫作業,照看妹妹,則是一起學習看書。緊張的小心翼翼的脆弱的氣味瀰漫在這座破爛不堪的大院裡。
李維群只能天天在家學習。覃紅星多用心顧及他,慢慢發現這個孩子奇特的之處:別人說話,他從不插嘴,但是他聽得比任何人都用心。而他用心往往用在別人說的不好方面或對他不利的方面。他用心的結果就是逃避,情緒極其焦躁的逃避。兄弟姐妹間開個玩笑,如果他覺得是在笑他,當時臉色難看不說什麼,但是許久之後的某一天,他會突然跳起來,神經分裂般的挑剔別人過去說過某句話的老底兒。她發覺後心裡很是懊悔沒有早點注意到。她猜測這孩子大概是被迫輟學時打擊造成的,也許更早,只是她忙著顧及他們的溫飽,卻沒有顧及到他們的精神狀態罷了。她注意到了老三的狀態,擔憂得整夜難以入睡。
老三的種種難題解決還沒著落時,老二的問題又出來了。
老二比老大低一年級。他是初中一年級。初中課程比小學要多得多,內容也深得多,所以學習也要用心得多才可以保持優異。老二倒是學習很用心,可是問題也就出在很用心上。在這些孩子中,老二身體最弱,一般的事情還能抵得住,但是一勞累過多,人就虛脫了。平日裡老二很用功,也能靠得住。到考試時他就要加勁,一加勁人就支撐不住,就病得連坐都坐不住了,只好回家休養幾天。每次將近考試,覃紅星就掛念他,一掛念,老二就拖著病懨懨的身軀回家來了。
這老三是學習用功刻苦,沒有學生的資質去考場考試驗證;這老二也是用功刻苦,卻是沒有體質去考場考試。孩子們看見母親急得兩鬢泛出斑白,人很快老了許多。
李民源看似不急,似把什麼都窩在心裡,又似把一切都不放在心裡,每天默默的做做可以做的事打發沉悶的時間,似乎在和日月周旋,人世間或者說這個家裡的是非都離他很遠一般。
覃紅星看著丈夫在家裡似事不關己的樣子,更是氣惱。終於,她發現他還是急的,從他突然做的決定也可以看得出。
這一天,吃完晚飯,李民源果斷的告訴覃紅星:
“我想明天去找墓,找到了趕緊把墓遷回來,我們就搬離李家莊子,去別的地方……”
覃紅星一聽又著急上火又滿懷希望:現在家裡勉強能吃上點東西,雖然還是吃不飽。如果李民源去找墓,遷墓,少了一個強壯勞動力,家裡就只有她一人挽著一家子的糧袋子,家裡要更加困頓了,怎麼還能保障這幾個孩子吃到東西呢?但是,她相信,只要離開了這裡,孩子上學的問題就能得到解決。所以,覃紅星對於丈夫的決定只有無可奈何的贊成。
“好,我今晚蒸些窩窩頭,你明天帶著去……”覃紅星想了想說。
第二天,早飯後,李民源揹著糠皮做的窩窩頭去找墓地了。一連幾天,每次他都是很精神的出去,然後又很頹廢的回來。覃紅星看著他的頹廢的的神情,就建議他是不是問問那些還健在的長輩們,像表舅舅等人。李民源也聽取了建議,四處找人打探,但是並沒有結果。不是那些知道的人也找不到墓地了,就是那些知道的人也已經不在了。李民源還是隻能自己憑想當然繼續去尋找……
日子並不像覃紅星想的向樂觀一方面走去,而是朝悲觀的方向越走越遠。李民源越是想盡快找到墓地,越是找不到墓地的所在之處。家裡的擔子全部壓在了覃紅星身上。儘管她竭精殫力,家裡還是越來越困頓不堪。
覃紅星不得不殫精竭慮的應付眼前的難關。為了給孩子們湊花費,她把雞蛋大多攢著賣了。公雞再也不捨得殺了吃,為了拿到集市換幾塊必要的開支錢。面對入不敷出的困頓,他們只好商量把留著長大殺肉吃的小黑也賣了。
三位衣衫泥巴裹糊的買豬人來李家大院內抓豬。小黑誓死抵抗,把抓它的人狠狠的咬了一口。孩子們一字擺開站在屋門口看到豬嚎叫著被抓走,就哭了。覃紅星鼻子一酸,也禁不住淚珠滾落下來。她不是哭豬白白養了一年也沒嚐到肉味兒,是哭日子的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