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

“如果不說,就一直跪這裡吧,直到你說明白了為止!”梅爵有些焦躁的說。

“我說!是,是……”

“是什麼?”冬子不耐煩的催促道。

“是他們都在傳言李家府上遭遇到了大不測……”

“李府?哪家李府?”梅爵詫異道。

“就是……姑爺家……”

“姑爺家?哼!那,他們傳言的是什麼大不測呢?”梅爵微微笑道。

“說,說……好像是……李家男人都被殺了……”

“啊……”梅爵目瞪口呆,竟然是這樣的傳言,著實讓她意外。

李家,男人被殺了?這對那一家族來說可是幾近滅頂之災啊………真的?假的?僅僅是謠言吧?這麼大的事……經過在家這一段時間的沉靜反思,梅爵漸漸覺得李家的人事於她恍如隔世,和她有關,卻又關聯不緊,自己說不定哪一天就徹底和他們各自走個自的路了,何必還去思慮那一家的是非對錯。她不再想和李家有關的是非時,李家的是非卻迎面撞來,讓她不得不想……她覺得無法想象突然在短短的時間內,不可一世的李氏大家裡居然死盡了男人,就這麼奄奄一息了?是真的嗎?她有些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她必須回去看看,才能確定是不是真的……

屋外雷聲哄哄大作,梅爵卻全然沒有聽見,倒是丫頭們被雷聲震得心驚膽戰。身邊丫頭們驚恐的看看她空洞的眼神,不敢說話。看見她出了屋子,冬子朝青竹揮揮手,示意她可以走了,自己連忙跟著出來,其他人不敢妄動。

豆大的白亮的雨點稀疏的墜落地面,砸出“啪啪”的響聲,頃刻又停住了。冬子抬頭,透過天井裡的茂盛的金銀花看見天空烏黑的雨雲翻滾而來,看來雨勢洶洶,大雨還在後邊。這一抬頭看雨,她才注意到金銀花已經開放了。

這株幼枝暗紅褐色、密被毛藤本植物,卵形葉,據府內人說是梅爵的母親為她栽下的。現在,栽花人已去,只有這棵植物還依然暑來寒往的守著院落,望著裡面進進出出的人。花,剛開的花筒白色。看見有些花朵是黃色的,那就是它們開了些時候。雄蕊和花柱高出細長的花筒。花筒頂端深深開裂,灑脫不羈的伸展著。一個花架上,綠白黃三色駁雜喧囂。

冬子對梅爵道:

“小姐,看,金銀花開了!”

梅爵似乎沒聽見,沒答話。又有雨點落下來,她想勸梅爵趕緊回房避雨,但是見她一臉的空不見底的臉色,不敢驚擾她的心神,只好小聲對身後的小丫頭說:

“快去拿把傘來……”

雨珠倒下來,地上響起一首轟鳴的樂曲,勻勻的聲音裡奏出雄壯的氣魄。

梅爵站在雨中,看見地面溼了,緩步走到廊簷下。她看著廊簷水滴如串,垂落到地面,碎落一地,地上的水彙集起來,天井四邊的明溝槽裡很快積滿了水,再落下的水滴激起個個水泡,飄在地面,水泡很快又破裂,又有水泡跳出來……渾濁的雨水從牆角的溝槽的錢狀孔洞流到了花園裡去了……

翌日,梅爵回到城裡的李家府邸門前,下了嬌子,只見大門緊閉,昔日的有人進有人出的忙碌場面已經不復存在了。丫頭冬子上前打門,只有空洞洞的迴音,卻沒有人來開門。以致越來越大的響聲驚動了附近的人,有個人好心的過來告誡她:

“姑娘,這家人被土匪殺了。你們快別在這兒扣門了。再扣下去,聲音驚擾了土匪,要招來禍端啊!這是不祥之地,趕緊地走吧!”

梅爵點頭應聲。但是除了“被土匪殺了”這幾個字外,她什麼都沒聽見。她的心神已經全部凝滯了,面對著聲息驀然間悄然的李家大院。曾經你爭我奪的紛爭熱鬧之地,轉眼間就成了歷史的塵埃?

冬子打聽到李家還活著的是女人,男人只有一個了。但是活著的人已經全部搬回鄉下去了。她把聽來資訊趕緊告訴梅爵。梅爵揣度李家男人只有一個了,那會是李銘卿嗎?為什麼土匪沒殺他呢?梅爵帶著好奇心決定回鄉下找他們……

梅家人知道梅爵要回鄉下找李家的人,全都反對,不管是真的關心,還是假的在意,都覺的她回去太危險了,土匪是不是還在李家周旋也不清楚,李家這樣對她,她對他們的關切實在沒有必要。梅家上下人等替她這樣想。但梅爵堅持回去。梅家的家長梅青世看女兒態度堅決也不忍心過於阻止,就派了一隊武裝人馬護送女兒回鄉下婆家。

梅爵滿懷好奇的回了鄉下李家老宅。啟程前,為了行動便宜,她讓丫頭給她換上了利落的洋裝。

一隊人馬到了李家門前,為首的潘升推了推門,大門沒有鎖,卻也沒人守門。梅爵沒有下轎,吩咐轎伕直接抬進去。她還是那麼自信的自作主張。丫頭冬子提醒她:

“要是老太爺在,我們這樣不招呼就大隊人馬的進去,要被罵死了!”

梅爵沒有吭聲。

再次走進李家往日森嚴而又人來人往的李家大院,覺得裡面氛圍有點兒悽寂。下了轎子,果然,昔日盛氣凌人的男人們都不見了,梅爵才相信這應該是真的。她恍如隔世的站在上房門前發呆,裡面秋菊出來,她都沒有看見。秋菊看見她,猶豫著過來見禮,梅爵這才看見秋菊垂首站在旁邊。她心神凝重的開口想問點什麼,卻難以發音。

冬子過去小心翼翼的問秋菊,才知道他們所說的還有一個男人沒被殺,是四老爺;又聽說四老爺病了,所有人都去看望他了……

梅爵長嘆:原來還活著的不是銘卿。如果是李銘卿活著,自己該是什麼心情呢?不論什麼心情,總之也不會是高興。梅爵悲愴沉重而又恍惚失神的來到四房的住處……

女人們看見了梅爵,心裡說不出的異樣,個個更是心神空洞的悲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