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何去何從(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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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爵回到梅家住了好些日子。除了去上學,她很少走出屋門。父親梅世青見女兒回家來住,不但不說什麼,反而非常高興。他有時間就會到女兒這一房裡來,訴說兒子們或者跑去國外或者不搭理他的種種委屈。這時梅爵只得開導他:
“哥哥都是大人了,誰還沒有自己的事兒,總不能天天陪著你玩吧?再說了,你不是太太姨太太一群嗎?她們一天到晚也是閒著,你讓她們陪你玩!”
“她們陪著,就連看個戲都整得比戲臺上還熱鬧。就說前天吧,我著小戲子們排練了幾場戲,問誰她們誰願意一起去看,都說不去。等我要走了,又都說去!去就去吧,到了戲園,剛坐下,一個要點《邯鄲記》,一個要點《牡丹亭》,一個要點《李逵》,另一個要點《武松》……一個嫌不先唱她點的,唱她的了又不滿點心茶水不合口味,爭爭嚷嚷也罷了,幾句不和就掐起來了,還看什麼戲?”
“那怨誰?只能怨你當年不硬氣,任由祖父擺佈!娶進來這麼多人!”
“是我不硬氣,你們硬氣就好!”
梅世青埋怨夠了,就離開,改時無聊或者不滿,又會來找女兒……
父親姨太太眾多,梅家的蜚短流長從來不少。梅爵不聽不聞,除了看看書,就是作作畫。她等著李銘卿來找她,來向她分辨對與錯,但是她也不清楚對這個人的期盼是不是值得,是不是正確。很久也不見其人,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期盼他出現,還是這只是她生活百般無奈的一個寄託。也許那個人就從來都不在意自己的去留,又怎麼會為見她顛簸一路的行程。自己想錯了吧,也許不管怎麼樣,應該拿一個讓自己心情爽朗的決定,何必為一個不在意自己的人如此費神勞力,有意義嗎?有必要嗎?雖然那個人來找她並不一定帶給她靈魂歸故的希望,而不來則更加失望。她無法想像她在李家熬到白髮蒼蒼,將要面對的情形,她滿懷的彷徨、孤獨、無助,於是當下只能躲避著一切現實中的東西。她以前渴望衝出去,離開這裡,而今她又回來了,縮在梅家的一隅,不想面對任何人和事。她以前想離開的僅僅是是是非非的梅家,現在她想躲避的是整個世道。她猶豫了,退縮了,卻又希望著,儘管明明知道這希望微乎其微,也想到過希望之下覆蓋的也可能是更難以接受的失望。
銘卿總也不出現,反而讓她輾轉難眠的複雜的心情漸漸平息下來。原本她異常的懊惱自己的魯莽,惱怒銘卿冷漠,她滿懷憤怒,無處訴說,通宵難以入睡,精神亢奮得快要崩潰;而時間是一劑可以治癒一切的良藥。漸漸的她放下了狂熱,心情恢復平靜。她想通了,那李銘卿不過是路人,為什麼的非要進入路人的世界,讓別人難堪,令自己彆扭,和別人糾纏不清呢?
冬子擔心再回李家她們主僕二人要被李家人批評指責,就悄悄提醒梅爵:
“小姐,我們不辭而別離開李家,一直也沒跟他們說,是不是不好啊!要是我們再回去,他們家找我們的麻煩,那我們的日子一天也別想過好了。你看是不是派個人去李家送個話兒?”
“不!你害怕了?”
“是的,你看看二太太平時見了我們橫衝直撞的,從來沒好臉看過我們。老太太,老太爺不僅不批評二太太沒有長者的風範,還動則指責我們。現在我們不辭而別,又壞了他們的規矩,再回去,我一個丫頭受氣也罷了,只是小姐日子更難過了。所以不如我們找個藉口說給他們,以後也好彼此有臺階下!”
“別擔心,大不了就再也不回去了!他們家不是想娶土匪做六太太嗎?正好!”
梅家人都知道老爺對兒女無底限的寵愛,也知道這位雖然是小姐,卻比少爺哥兒還要硬氣,還要豪氣,任性折騰得還要花樣繁多。她心情好時,比誰都知書達理,惹怒了她,則毫無忌憚的蠻橫。她在家,沒有人敢惹她,也沒人敢問她什麼,更沒人敢說她什麼。尤其是這次回到孃家,僅僅看到她一天繃得緊緊的臉,就夠他們退避三舍了。
平靜的過了短暫的春天,夏天就要悄悄登場了。天氣變熱,讓梅爵剛剛放鬆的心情又增添了煩悶。她回來長住,雖然父親不但不責怪她,還非常高興她能回來,但是梅家其他人沒少在背後擠眉弄眼,最近眼見梅家上下個個都以奇怪的眼神悄悄窺看她。這讓她不由得起疑心。冬子也跟她抱怨梅家上下越來越奇怪的舉止和神色。她揣度這些人又有什麼事瞞揹著她,先佯裝不在意,打算找機會究其所以然。
這天早上較往常悶熱,大概是要下大雨了。飯後,廚房的丫頭青竹來收碗碟時,失手掉了一個。“噹啷”一聲中,梅爵轉過頭不悅的問:
“怎麼著,青竹,你摔給我看的,是嗎?”
青竹一聽,連忙跪下,低頭連聲說:
“小姐,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你還不敢?把這丫頭拉出去,關在外耳房裡思過!”梅爵不耐煩的大聲吩咐道。
“小姐,我知錯了……”青竹恐懼抬頭向梅爵認錯,但話沒說完,就被人拖了出去,丟進了耳房。她坐在地上,委屈的哭泣著,聽到門關上了,就站起來,靠著牆站著。屋子以前有僕人住著,梅爵出嫁後就空著了。屋裡擺著幾個紅漆竹凳,但她不敢坐;床上的被褥被收走了,放了些暫時不用的精巧的傢什在床上,其中一個暖手的碳爐閃著金光。她目光呆滯的停在了爐子上,不知道何時可以走出這間屋子。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有人推門進來,是冬子。就見她侍立門旁,手裡拿著鞭子。梅爵隨後也進來了,在紅漆登上坐下,對著青竹。青竹見狀忙過來趨步跪下。
“你不用怕,我只問你幾句話!你照實說就沒事了。”梅爵平靜的對她說。
“是!是……”
“你這幾天有沒有見到太太和姨太太們?”
“昨日天黑前見到一回太太,是去前廳送果子!”
“她最近有沒有親自吩咐你們做什麼?”
“沒有親自吩咐過!我做的事都是管廚房的盧媽媽吩咐的!”青竹緊張的搖搖頭回答。
“那你可知道府裡上下見我都怪模怪樣的,是怎麼回事?老實說!”
“怪模怪樣?”青竹看看梅爵,不知所以然的重複問。
“是的,尤其是到了我們這裡,就像見了鬼!”冬子惡氣的替梅爵補充道。
梅爵看見跪著的丫頭聽到“鬼”字時,驚厥了一下,就像真是見了鬼,這讓她更加好奇。
“……”
“怎麼不說話了?”冬子緊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