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樺向父親叫了一聲“爹爹!”這一叫可嚇壞了薛正。他回過頭來對著薛樺豎起一根顫抖的手指,藉著微弱的光芒,薛樺看到父親的滿頭是汗。他的兩隻驚恐的眼睛簡直要從眼眶裡跳出來。父親極度驚恐的扭曲的臉,讓薛樺渾身冒起了雞皮疙瘩。

這時,薛樺被母親抓進了被窩。姐姐拼命地捂住他的嘴,被子裡又悶又熱,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母親嚇得渾身發抖,顫顫巍巍地說:“樺兒,不要叫,土匪們又來了,他們是這一代的惡霸。燒殺擄掠,無惡不作,你千萬不要發出聲音啊。”

薛樺看著驚恐萬狀的母親,也害怕地點了點頭。突然,門外的拍門聲音更大了,彷彿是要將整座房屋掀起來一般。幾個粗獷的嗓音大聲嚷道:“裡面的,快點把門開啟,不然就把你屋子燒了。”

薛正戰戰兢兢地走到窗前,透過窗縫看到幾個彪形大漢手持火把站在外面。他回過頭來,用詢問的眼神看著鐵梨花。可鐵梨花將被子蓋在頭上,不敢去看他。無奈,薛正只能用顫抖的雙手開啟房門。

門外站著幾個體格健碩的大漢,一身土匪的打扮,手臂上圓滾滾的肌肉,上面的一根根青筋彷彿是要爆裂開來一般。他們比薛正整整高了兩頭。帶頭的土匪一腳踩進屋子,將薛正一把推開。扯著嗓子喊道:“屋裡有娘們兒嗎?老大等著娶新壓寨夫人呢?”

突然,土匪頭子好像發現了什麼,來到窗前,將被子一把掀開。鐵梨花、薛瑩和薛樺三人像是三隻在餓狼面前手足無措的小兔子,直嚇得膽裂魂飛。土匪頭子將火把放在薛瑩面前,端詳了一番。突然,他伸出粗糙的手,在薛瑩雪白的臉上抹了一把。薛瑩滿眼含淚,用發抖地聲音問道:“你要幹什麼?”

土匪頭子露出了壞笑,說道:“幹什麼?當然是把你送給我們老大做婆娘了!來吧!跟我走吧。”

說罷,土匪頭子一把扯過薛瑩,想要把薛瑩扛在肩膀上。鐵梨花和薛樺拼命地扯住薛瑩的衣服,哭喊著想要把她拉回來。情急之中,薛瑩的裙子一角被扯開了,露出了雪白的大腿。土匪頭子看了更加興奮了,他一個巴掌甩在鐵梨花臉上,又抬起腿一腳踹在她的肚子上。鐵梨花咣的一聲撞在牆上。她頓時覺得五內俱焚,一口鮮血直嘔出來。土匪趁機將薛瑩扛在肩膀上。

薛瑩在土匪肩上拼命地掙扎,可是無論她如何掙扎,都無法將土匪撼動一絲一毫。薛正手持木棍向土匪衝上來,大叫道:“放開我女兒,我跟你們拼了!”

他剛一邁開步,就被三個土匪圍在中間。土匪們將薛正打倒在地,對他拳打腳踢。薛正拼命地捂著頭,在地上打滾。土匪的拳頭和腳在他身上不停地招呼。幾分鐘之後,薛正便被打得渾身是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薛樺拼命地抱住土匪的大腿,用小拳頭打他的腿,不停地叫著:“放開我姐姐,放開我姐姐!”

土匪被騷擾得煩了,一把將薛樺抓起,掐著他的脖子,惡狠狠地說道:“小崽子,你活得不耐煩了嗎?等你長大了再來逞英雄吧。”

薛樺憋得滿臉通紅,喘不過氣。他的心裡又驚又怕。薛樺看著靠在牆上不停嘔血的母親,被打癱在地上渾身是血的父親,被土匪扛在肩上不停哭喊的姐姐,幾個時辰前還幸福美滿的家庭,轉眼間便變得分崩離析,支離破碎。

他驚恐地看著眼前的土匪,看著他那張殘忍、邪惡、貪婪的臉。他覺得自己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在打顫。如果這一切沒發生多好,如果可以永遠停留在快樂地回憶當中多好。為什麼,為什麼不能那樣呢?突然,薛樺覺得褲子裡涼颼颼的。他低下頭,只見自己的褲子前面溼了一片。

土匪看了看薛樺的褲子,哈哈大笑,轉過頭來對同夥說道:“看,尿了,哈哈!”

幾個土匪圍了過來,像看著即將被虐待的小動物一樣看著薛樺,都哈哈大笑起來。他們的笑聲像是冰冷的冰凌,紮在薛樺的心裡,涼颼颼的,一番悽苦的滋味,梗在喉嚨裡,難受極了。

土匪把薛樺一把摔在床上,鬨笑著說道:“走嘍,回去領賞去嘍。”說著幾個土匪扛著薛瑩走出了房間。只留下心中滿是恐懼和痛苦的三個人。

鐵梨花頭髮散亂,臉色慘白地靠在牆壁上。她的身體在不停地顫抖著。薛樺哭喪著臉,向母親爬了過來。他一把撲在母親的懷裡,瘋狂的哭喊道:“娘,我要姐姐,我要姐姐。我們去把姐姐救出來,好不好?”

鐵梨花聽了薛樺的哭喊,突然間她彷彿渾身觸電了一般,用兩隻手用力地抓住了薛樺,撕心裂肺地大喊道:“救!怎麼救?這裡除了我們一家人,到處都是土匪,我們怎麼可能打得過他們那麼多人。他們只是想抓一個壓寨夫人,我已經沒有了女兒,我不能再沒有兒子,沒有丈夫。樺兒,聽孃的話,不要去惹他們,過了一段時間忘了姐姐就好了。”

鐵梨花想要將薛樺摟在懷中,卻被薛樺一把掙開了。他連滾帶爬地跑到躺在地上的薛正面前,哭喊道:“爹!爹!我們去救姐姐好不好?我們去救姐姐好不好?”

薛正剛才被幾個土匪打得半死,本來他打算在地上好好喘口氣,薛樺刺耳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本來就如驚弓之鳥的他,被擾的更加心煩意亂。

他一個激靈爬起來,舉起巴掌對準薛樺的頭就是一下,嗔怒道:“你還嫌我們家不夠慘嗎?那土匪是我們能惹的嗎?你姐姐去了也許吃香喝辣。我們如果再去惹他們,憑藉他們的武功,還不把我們剝皮抽筋?你看看剛才那三個人,每一個都長得奇形怪狀的,一看就是平時殺人越貨,奸丨淫無數的主。我們惹了他們,死得比那些人慘一千倍,一萬倍。我不想死,我還想活著呢!你給我老實點,回頭我把這個家打造得如堡壘一般,我們三個好好生活!啊,乖兒子,聽話。”

薛樺看著眼前的父親,覺得他就是一個無恥的,懦弱的,無能的廢物。他掙扎著爬出了屋子,抬起頭,看見了昨天和姐姐一起堆的雪人。彷彿間,他覺得姐姐好像還在他的身邊,他可以看見姐姐的笑容,聽見姐姐的聲音。可是當他伸出手來去觸碰她,卻只觸碰到冰冷的空氣。

他鼓起勇氣,伸手去拿雪人手裡的寶劍。可是,當他快要觸碰到寶劍的時候,他的手卻突然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他看著自己瘦小的胳膊,想起剛才脖子被土匪狠狠掐住的情形,那種窒息的瀕死感讓他的心被恐懼瞬間填滿。他好想找個沒人的狹小房間躲起來。那種平時覺得閉塞得難以呼吸的地方,反而成為了他最安心的處所。

薛樺一次次鼓起勇氣去拿雪人手裡的寶劍,他的手卻一次次地更加劇烈地顫抖。他心中一個聲音在不停地絮叨著,“放棄吧,你去了只有死。”

終於,薛樺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他一把栽倒在雪人面前,嚎啕大哭起來。一種內疚和自責的感情縈繞在他的心間,可同時他也隱隱地感覺到一絲莫名的輕鬆和竊喜。算了,至少現在還活著,那些事情等醒來後再說吧。

薛樺推開門,爬到床上,看著天花板,在驚恐和悲傷之中陷入了夢鄉。